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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意善:一个提前离席的宾客

兰柏记得每年的圣诞节,在加州的住家里,他们移民自柬埔寨的家族,从叔叔婶婶,祖父母到双亲因为难得一年相聚而话题不完,但她发现弟弟Anthony Veasna So很多时候一言不发,静坐一角落,似在听大伙说话,似在观察大家。

姐姐后来想起,弟弟当时实际上是在脑中作纪录,因为她在弟弟撰写的短篇小说集中,看到了家族各个成员的影子,从年轻到老,从坚守家乡传统思想到完全美国化,从同性恋到异性恋,再到移民来美辛苦打拼的亲友们都出现在这本书名叫《余兴派对 Afterparties》中。Anthony Veasna So的同性伴侣陀罗斯也出现在书中,因为他曾在两人同居的公寓内亲赌他彻夜未眠绞尽脑汁,为这本著作撰写后改了再改。

《余兴派对》在最近公布的美国书评家奖中获得最佳处女作奖,这本在美国出版界去年最备受推宗的作品,实际上在这之前已得奖无数,美国书评家奖和其他两个写作奖,全国著作奖和普利策奖齐名,是出版界也是作家获得最高荣誉的奖项。

以英文著作而凭第一部作品而一炮而红的亚裔作家之前有多人,从早期的谭恩美(Amy Tan)的《喜福会》,韩裔Alexander Chee的《爱丁堡》 ,保罗尹(Paul Yoon)的《在海边》,伍绮诗(Celeste Ng)的《无声告白》,到华人最熟悉的汤婷婷的回忆录式小说《女勇士》。

但Anthony Veasna So一炮而红却令人百感交集,一边为他欢喜,另一边却为他惋惜,因为他在2020年12月8日,在美国西岸三藩市的公寓内被发现药物吸食过量去世,他的猝逝在美国出版界,也在美国亚裔社区之间引起轰动,因为在他去世前,不少书评家开始注意到其处女作品,好评如潮,许多人等待他在出版界大放异彩。

Anthony Veasna So去世年余,但对他如何仰药过度,又服用了什么受管制的药物仍未明朗化,他的同居同性伴侣陀罗斯说,出事前Anthony Veasna So为著作晨昏颠倒,事发当天早上他听到床边的闹钟响了,躺在身边的伴侣却一动不动,这时他才抚摸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最先离席的宾客

陀罗斯承认他和Anthony Veasna So在史丹佛大学认识后就一直偶用消遣性的药物,但对伴侣何时和使用那些药物则不知情。Anthony Veasna So的死敲响了警钟,因为他的写作才华正逐渐受到关注,正在发射光芒,也在美国仰药过量猝逝案件近年剧增下发生。

柬埔寨籍 Anthony Veasna So在加州出生,双亲经历了赤柬大屠杀的年代,父母也在这个时代移民美国,从史丹佛大学的艺术和英语系毕业,也从纽约州雪城大学获得硕士学位,曾在多家美国大学执教。首本小说《余兴派对》在完成后未推出先轰动,一度成了各个出版商争夺的作品,最后哈珀柯林斯出版集团属下的纽约Ecco出版社以六位数的价码购得其两本著作的出版权,《余兴派对》在他英年早逝一年后出版。

《余兴派对》收藏作者的短篇小说9篇,故事全发生在加州,其中对赤柬大屠杀着笔不少,处处存阴影,有些传达代代相传的创伤,一些则传达黑色喜剧效果。在一篇叫《代沟》(Generational Differences)的小说中,一个在波尔布特极权统治下幸存下来的母亲发现她9岁的孩子对政权争夺、集中营和种族灭绝产生无尽的好奇感到不安,文中没有艰涩的字眼,幽默,感怀兼具。

《余兴派对》除了得奖无数外,也获得各大杂志,从《名利场》、《华尔街时报》、《时代周刊》、《Men’s Journal》以及一些网站如Buzzfeed等选为年度好书,他的第二本书,遗作《无止重覆的歌 Songs on Endless Repeat》预定于2023年,书中收载数篇生前未完成的短篇小说。而《余兴派对》也被购下版权,即将被拍成电视影集。

他英年早逝令人痛惜,宛如在一个宴会开始时,上台呈现了一场精彩的表演,令人赞赏不已,就在大家在宴会后议论,纷纷给予表扬时,他却突然成了最先离席的宾客,Anthony Veasna So的早逝,确成了美国和英文出版界和文坛去年最令人唏嘘,遗憾,惋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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