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看到的这一张，防疫服画的完完全全是一股凛然的肃杀之气：大白的背部左右两边画上黑白无常，口吐血红长舌，手持核酸检测工具，下边斗大的两个字：捉羊。在中国，新冠肺炎测出阳性的民众被称作“小阳人”，后来这个“阳”又直接被谐音为“羊”。

裹在白色防疫服下的这一位，是检疫人员、志愿工作者、公安或是武警，不得而知。把防疫服画上黑白无常，可能完全属于个人行为。但我们知道在中国，任何有关公共秩序之事，纵使是个人行为，也反映出中央政府的立场。连黑白无常都被请出来镇摄民众，可见中国政府坚持“动态清零”的决心，可说到了“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境地了。

成为世界焦点

不得不感慨，青少年时期看共产党的赤色文学，破四旧、立四新、剔除迷信、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如今为了贯彻中央坚决的政策，无常鬼也来代言“科学防疫”？再说，只因为感染确诊，就得从“人”降格为“羊”，被隐性贴上“畜牲”的标签，这样的歧视从何说起？病毒不撰其人，无辜染病者并非是过去行为偏差的“黑五类”，防疫是正确的措施，但也得有人道的底线。

这一个多月来，上海的“动态清零”、“硬隔离”成为世界的焦点。没有人怀疑，中国的社会动员力、国民的配合度，若不计朝鲜，应该是世界之冠。上海此次的封城，不管过程如何折腾，终会圆满落幕，交出漂亮的防疫成绩单。但要全面封锁一个人口2500万的国际都会，社会、经济活动几乎完全停顿，再强的行政体系也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为此，社交媒体上流传的讯息和视频，让人看到为之心酸：有独居老人无法获得饮食照料，吃自己的排泄物充饥，最终免不了饿死；有急症者不得及时治疗，难忍疼痛跳楼自尽；父母与年幼的孩子被强行隔开，一声声的哭诉哀求；有居民受不了封锁，与执法人员起肢体冲突，现场的民众放出凄厉的叫喊：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夜晚华灯初上，一幢幢大楼灯火通明，住户站在阳台上敲打锅盆，铁铮之声此起彼落。

为了防疫大局，该让民众付出多少代价，才算值得？这是一个值得商榷的议题。但我想，人活于世，不只要求饮食温饱、没有病痛，更需要作为人的尊严及自由，这是我们每个人都能深刻体会到的。

2008年京奥前夕，我曾到访上海外滩，霓虹映彻黄埔江，繁华的街市上，每个来来往往的男女都是笑颜逐开、自信满满，让人感受到这个古老的民族蓬勃的朝气，锐不可挡。我想，一个真正强国，不在于光鲜的外表，富裕的城市，气派的阅兵，而是他的国民，都能有尊严地生活在阳光下。从这个角度看来，2022年的今天，一件画有“无常鬼捉羊”的白色防疫服，让中国人需要思考的地方，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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