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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任平:暗中看一切暗:王德威、阎连科与黎紫书

 

听王德威院士(1954)演讲,他讨论陈寅恪、唐君毅、徐复观诸儒提的“忧患意识”,从容自若,当演讲涉及另外一位院士张灏教授的“幽暗意识”,王德威用语相对谨慎拘谨。

张王两人都是哈佛大学的高材生,王德威教比较文学,张灏(1937-2022年4月)教政治历史,他们都具备跨科系的学养能力。

张灏的看法与唐君毅等人近,认为中国文化缺乏“幽暗意识”,开创民主困难。历代诸思想家缺乏“幽暗意识”,对人性的阴暗面看得不透彻,对人的善有一种盲目的乐观。这对民主建设不利,一个好的人民领袖,登上帝位可以滥杀无辜,刘邦是先例,朱元璋是恶例。社会与国家在制度设计上,缺乏对权力的制衡。张灏认为西方文化对人性幽暗意识的了解,孕育了民主传统;中国拥抱乐观的人性论,一直在等待、渴求“圣贤之治”。

哪里有那么多的圣贤?中国多的是伺机而动、混水摸鱼的狗熊。赵匡胤黄袍加身之后,杯酒释兵权,他可能是历朝最仁慈的开国君主。


王德威近年来提的“幽黯意识”,英文书写同为Dark Conciousness,但是指涉的范畴从狭义的文学到广义的宇宙论,我听得出汗(拒用“汗流浃背”的套路),当晚失眠。王德威提的幽黯意识比张灏的幽暗意识,于生命的体会比前者深刻,也因此比前者更悲观。

白话文学的第一部散文诗集,鲁迅的《野草》,语言狂乱,他的〈希望〉〈影的告别〉〈复仇〉诸篇令人读了不寒而栗。鲁迅不自觉地扮演了一个预言家角色。他的文学狂草完成于1924-26年前后,那时的中国军阀割据,民不聊生。《野草》本来是中国新文学的序曲,可是内容却近乎文学/文明的落日挽歌:

“然而我的心很平安;没有爱憎,没有哀乐,也没有颜色和声音。”(希望)

“爱夜的人要有听夜的,耳朵和看夜的眼睛:自在暗中,看一切暗。”(夜颂 )

鲁迅的话语,除了予人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比顾城的“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深刻悲观。康德言悲观的人思想相对敏锐,鲁迅比顾城的洞察力远为深邃。

走向幽黯有迹可循

“自在暗中,看一切暗”这样的悖论,充满玄机,我们在卡夫卡文学?的得主阎连科的言论,听到了鲁迅的回响。阎连科得奖致词,内容出乎听众意料之外。他说了村里一个70岁盲人的故事。盲人早上起床,面对旭阳,默默自语:“日光原来是黑色的,倒也好!”盲人走夜路,带着手电筒,别人不致撞到他。与盲人擦肩而过,盲人还替人照路。盲人逝世,村民都不约而同在他入殓下葬的棺椁,送上一支发光的手电筒。

阎连科致谢词的末段是:“……而我和我的写作,就是那个在黑暗中打开手电简的盲人,行走在黑暗之中,用那有限的光亮,照着黑暗,照着黑暗,尽量让人们看见黑暗而有目标和目的闪开和躲避。”里头似乎有唐君毅(1906-1978)“悲剧的超越”的思想。

我想起国内的小说家黎紫书(1971-2013年),我替她的《野菩萨》写过一篇分析性的序,文章没涉及幽暗(黯)意识。黎紫书的得奖近着《流俗地》,写的是一个盲女的自我提升与人生奋斗。又是“盲”,又是一种失明状态。结局盲女的眼睛重见光明,黎紫书终究不忍。限于篇幅,王德威举例引证幽黯意识的其他作家韩松、吴明益、梁冠中、骆以军,无法细述,他们从幽暗走向幽黯,有迹可循。

鲁迅的“自在暗中,看一切暗”,可以是幽暗也可以是更令人惊悚的幽黯。我觉得阎连科与黎紫书比较属于前者,阎以“荒诞写实”处理人鬼神的关系,黎紫书在描绘沉沦、寻求救赎,可谓不遗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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