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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任平:止水风动诗学:拿汀郭贤静的悖反

六祖慧继承从五祖弘忍衣钵,抵广州法性寺,在弘法的过程中,法性寺方丈发现讲经时间过久,多名年轻僧侣坐不稳,对着旗杆上风吹幡动,大家议论纷纷。

 “是风动还是幡动?”慧能趋前,合什点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乃仁者心动。”

 何谓动静?简言之:1、不为外物所动之谓静。不为外物所实之谓虚。2、人好刚我以柔胜之,人好术我以诚感之。3、必有容,德乃大。必有忍,事乃济。4、知足常乐,终生不耻。知止常止,终生不辱。5、宜静默,宜从容,宜谨严,宜俭约。

 6、世出世事,莫不成于慈忍,败于忿躁。故君子以慈育德,以忍养情。7、人褊急,我受之以宽宏。人险仄,我带之以坦荡。8、律已,宜带秋气。处世,须带春风。9、动若不止,止水皆化波涛;静而不扰,波涛悉为止水。10、心静如止水,八风吹不动。心静如明镜。止水非死水,明镜止水以澄心。

 拿汀郭贤静诗的古典闺秀,加上她的佛系背景,近作〈止水不为风动〉,或可为部分十论作附注:


 铜镜映出娥眉
 看似新月凝霜
 梳妆台上摆放的胭脂
 未曾开封
 女当该为悦己者容?
 这荒谬的论述,笑翻了
 一院子的麻雀鹌鹑
 走近蔷薇
 阳光折射
 为苍白的脸颊添上一抹惨红
 捡拾台阶上昨夜吹落的叶片
 一朵紫莲,初绽

 符号学大师巴特(Roland Barthes)喜欢服饰色彩时尚,艾柯(Umberto Eco)注意漫画动画,他们的兴趣恰恰是我的部分嗜好(他们不懂紫微斗数与宝石学)。我看动画《风止水动》,剧情的噩梦重演,永坠无间,再无桃源。然后我联想到郭贤静诗中梳妆台上的胭脂,永不开封,那就是“止水”。止水可以是静水,也可以是死水。如果是死水,“女无悦己者容”,麻雀鹌鹑之间的争议皆属多余。

联想空间自如宽阔

 脸上的酚红,捡拾阶上的落英。止水风不动,紫莲才能让意象绽放。意、象、言是三个概念:言者,论也。意者,思也。像者,形也。是思维、意义、视觉的综合效应。这儿打一个岔,英文的imagery 没有问题,译成“意象”缺了一角,没了“论”,“思想性”掉了队。

 美国耶鲁大学结构主义学派R.P. Warren 教授,提悖论(矛盾语言)是诗,如果我们接受他的论点,即不难了解郭贤静故意逆反“止水风动诗学”,为的是方便“明镜止水以澄心”的诗布展。有色彩学(Chromatics) 知识的读者,应该能从红变紫,领会那是个人境界的提升。紫色,内蕴宗教的圣洁与神秘。

 节录周梦蝶的〈孤峰顶上〉五行:

 恰似在驴背上追逐驴子
你日夜追逐着自己底影子
直到眉上的虹采于一瞬间
寸寸断落成灰,你才惊见
有一颗顶珠藏在你发里。

 未曾开封的脂粉盒,驴背上追逐驴子。虹彩断落成灰,雀群笑议女为悦己者容。惊见顶珠藏在发里,蔷薇落,台阶落叶,紫莲绽放,如一朵顶珠亮相开光。周梦蝶的悖句咬得很紧,他感受到悖反的真象、实像;郭贤静的悖句松一些,她让读者的联想空间自如些、宽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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