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室.周末架势堂 走在一起 发现自己的声音 | 中国报 China Press

会客室.周末架势堂 走在一起 发现自己的声音

杜可风说:「好的演员就是会发出一种气,你才会感觉得到他的存在感。」
杜可风说:「好的演员就是会发出一种气,你才会感觉得到他的存在感。」
杜可风在大马进行拍摄《海墘新路》的工作。
杜可风在大马进行拍摄《海墘新路》的工作。

特约:子若
摄影:陈梓健



今日登场
国际电影摄影师杜可风(Christopher Doyle)
身处在这个万事纷扰、异见非常的大时代里,杜可风认为,作为一个创作者乃至有道德观念的人,他不可能不开口,重点是要开口,但怎样开口、如何做到平衡?正因为这个信念,他于是在去年执导了电影《香港三部曲》,这是他作为摄影师之外的另一个身分。
由于这部电影拍摄期适逢发生“雨伞运动”,激发他把短片扩展为长片,电影里头,他找来多达一百多位孩童、青年及老人,以三代人的角度叙述他们对香港的希望与期待。

“这部电影不是由导演告诉大家怎样生活,而是让他们说他们自己,用的是他们本身的语言与说法,他用镜头为这场香港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公民抗争留下珍贵纪录。”

杜可风表示,这部电影可能在中国不能播放,但不能不做呀,“作为艺术家,最重要的是要听还要会分享,有一种责任感把自己所听所见,用扩音器把它放大给更多人听见。”

说到这儿,当时离酒店不远处的清真寺扩音器正传来祈祷声,他有感而发地说:一个祈祷就是对未来表现一个期待,“一个艺术家的创作,它其实说的是,我们普通人也有些事情要跟你分享。”



一部好电影之所以诞生,它必须源于感动,在他看来,雨伞运动不纯粹是一个政治活动,它的发生更多的是肯定了好几点,“那就是人与人必须在一起、要有归宿感,以及必须有社区的带动才能产生震撼的力量。”在香港落地生根这么多年,这场雨伞运动带给他最大的震撼,是他看到了“乐观”。

“这些年轻人走到了一起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这声音的力量是他们过去想像不到的。这段期间,许多创作亦诞生了,哪怕是以文字或者绘画形式,他们甚至学会公众空间的使用,以及懂得个人的未来规划。”

“它无形中让群众开始学会如何组合一个更乐观且完整的社会结构,恰恰那是大家从来未曾想过可以拥有的社会结构。”

因为关心,才有力量

当然,杜可风认为,香港目前面对的挑战是,仍未出现一个真正的精神领袖。有一种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世人竖立一种象征式精神,让人活出一种精神。他口中指的,即是现代印度独立之父甘地(Mahatma Gandhi,1869年~1948年)与南非曼德拉(Nelson Rolihlahla Mandela,1918年~2013年)。

甘地与曼德拉,分别倡导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争取国家独立和对抗南非种族隔离制,而被世人敬仰,他认为,他们两人身上散发出一种实在且被人看见的精神,那是一种对自己予以肯定的精神。

人需要以这种精神活出力量,而他骨子里也有一种精神在流窜,据他自己形容,他就像是摄影界里的基斯理查兹(Keith Richards)!此君乃是英国音乐家、歌手、词曲创作人,以及著名摇滚乐队滚石乐队(Rolling Stone)的创始成员之一。

在生活上,基斯理查兹对女人来者不拒、不在乎社会中的死板条规,并且经常语不惊人死不休;但在音乐里,他始终对摇滚乐执著不移,是全球乐迷心目中的传奇吉他手。

至于杜可风为何说自己像他?“他什么都不管呀!哈哈哈……我什么也不管,因为我什么都关心!”他认为,人们必须用另外一个角度去观察与审视一些自己特别关心的东西,这才会有力量。”

能力所及,当起导演

《香港三部曲》是杜可风执导的第四部电影,他的处女作导演作品诞生于1999年的《三条人》(Away with Words),2006年则执导了《巴黎.我爱你》,2008年创作以波兰语发音的波兰电影《华沙之夜》。

对于当导演这件事,他明白外人对他的身分感到有点奇怪,“我这个人风流、好动、爱看美女、光是精神来源等,这些都是大家知道的事。可是,每次做导演都是别人问起‘为何你不当导演’的情况下而促成的。”

“我其实也参与了100部电影的摄影工作,对整个过程相当熟悉,是以有人叫我执导,也都OK无所谓了!”在执导过程中,他说,与摄影师身分唯一的差别就是需要稍微调整角度。

“跟我这些年在做着的装置艺术是同样情况的。”不论执导电影抑或办艺术展,皆离不开他最擅长的摄影,还有本身写的东西,“它必须是自己能力所及的事,以及拥有方便的空间才会去执行的呀!”

人,才是电影重点!

杜可风拍过无数人们眼中的好电影,就他而言,好电影无关乎剧本,人才是重点,“一个剧本精彩如莎士比亚,也只有少数人拍得好呀!反之,一个一切从零发展没有剧本却能传递想法的拍摄手法,却能拍出《花样年华》般好。

对他来说,创作过程中不可取代的关键点是“人”。回到电影摄影人身分的他说,每当拿到导演递上的剧本,他先是消化并了解导演要说的话后,他依据拍摄现场的‘人’去用镜头,把话说出来,“导演拿着剧本来工作,这是不对的!”

所以,他曾经想方设法通过镜头与张国荣起舞、享受张曼玉的身材,“虽然电影情节是虚构的,但他会用镜头去让对方肯定他所讲的话是真实的。”

在进行这件事时,他都必须以“爱”作为出发点,“有些电影需时相当长的时间,如果无法做到这一点,为何花时间在自己不爱的人身上?与其这样,不如去搞股票?“

于是,赶紧问他最爱的导演是否就是王家卫导演?这两个人再加上美术及剪接的张叔平,曾是香港电影的铁三角,“我最爱的导演和电影永远是下一个……”

寂寞是成功者最佳搭档

杜可风的生命历练看似比别人都还要丰盈、更发放姿采,他是否觉得自己活得与众不同呢?听罢,他居然不作答,突然好像孩子般玩吐口水动作一样,两片嘴唇嘟起来,振动得噗噗叫。

跟他相视而笑,于是紧接着问他:是否活得寂寞?他索性为自己的答案配上弦律,唱着说:“寂寞的……寂寞到63岁了,哈哈哈!”这一连串笑声中带着说不出的味道,他坦荡荡地说:“寂寞一辈子了,所以,我必须解决这个寂寞。”

那么,他用什么方法来解决寂寞,酒跟女人吗? “我拍电影呀!呵呵呵,当然你说的那两个……我没有否认!”彼时,我们在阳光下、嬉笑中,畅谈被人形容为世上最刻骨铭心的磨砺之一——寂寞。

失恋,方能拍出好电影?

他反问回我:你难道不寂寞吗?然后,迳自回答:“活在世上,每个人都会有寂寞,重点是,我们怎么去面对寂寞呀?”但寂寞往往是成功者的最佳搭档,寂寞之于他更像一股催化剂。

“在失恋时,我拍出的电影是最好的!”他说,他在拍王家卫导演《花样年华》时,正处于离婚状态当中,无怪乎,这部华丽又怀旧的精彩,成为电影界的一道经典风景线。

至于拍摄《海墘新路》时,他并未尝到失恋的滋味,他笑着说:“我不知道它会好到哪里去!”他内心期待的竟是在下一部电影开拍之前,让自己再次坠入失恋的漩涡,这就是杜可风。

每一次失恋似乎把他的心掏空,使他必须重头来过,而他说道:一个人在创作时,必须要有抱持一无所有的心态,才会增添不同的东西;所以,每当开始一部新的电影之前,都会像烧掉房子的感觉一样忘掉关于它的一切,再从一无所有开始下一部电影。

这种状态必须以不同的手段去达成,“失恋是一种方式。”听了以后,我用一种怀疑的语气问他是否会让自己刻意失恋,他又再哼起王菲的《我愿意》这首歌的弦律,并唱道:“失恋是一种很玄的东西……我愿意为你、为你……!”

在爱情的路上,他说他很博爱,正因为如此,他的爱情热度绝非你我想像中的一般,“起码会一个星期集中精神……”以我的角度来解读,他的相恋与失恋理应习惯了快来快去,或许寂寞常来,好戏才会陆续上映吧!

说到寂寞,不得不重提他从前的水手生涯,他觉得,直到今时今日,他依然过著水手的生活,保持水手的精神,“那就是你必须知道你是一个人,并接受一个人的寂寞;不过,当身边人出现状况时,他是你最重要的依赖,他是你的兄弟。”那是海上集体生活的最佳写照。

无结果的爱恋,有结果的电影

尽管杜可风坚决不告诉跟谁真实谈过恋爱,但关于在电影镜头前的恋爱经历,杜可风不介意侃侃而谈。

他曾对媒体说过,他最欣赏的女人有舒淇、周迅、巩俐、张曼玉和章子怡,在我们的印象中,最深刻的自然是他镜头下的张曼玉(电影《花样年华》)。

他从来不掩饰地说起他跟张曼玉谈了30年恋爱的故事,“我们俩没有结果是对的,唯一的结果是那些电影!”他认为,这是最美的过程,“虽然我是个男人,肉体却未必是最重要,感情的呼声的肯定才是。”他“擅长”跟镜头前的女演员谈恋爱。

“摄影机仅仅是个工具,但通过它,我跟她们的距离是如此靠近,我必须让对方知道我爱她,对方才会因此而取信于我。”他认为,最终,观众势必能通过画面感受到窜流在他与她彼此之间的爱意。

在漫长与集中的拍摄期间,“我比演员的家人更清楚他们,每一次都百分之百全情投入,这段日子里,我们拥有的是别人一辈子的经历,所以……当然会失恋呀,这就是一个恋爱的过程。”

他声称,每一次电影杀青时,即是他失恋开始的时候。彼时彼刻,他让自己抽离的方式不太难,他装模做样地抑制自己的声量,说道:“我找一家酒吧,看到吧台前的女人就OK了!”在此声明,后续登场的画面未必就是大家所想像的哦,因为他是杜可风!

好演员,需要有气质

杜可风阅人无数,不论男男女女,在其眼中,美人的定义在于气质,“好的演员就是会发出一种气,你才会感觉得到他的存在感。”他以梁朝伟为例,“他到底在做什么呢,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可大家就是很想看他,那就是气对了!”

这种“气”是可以通过生活培养出来的,他说道,艺术并非艺术,它是艺术家创作出来的东西,个中如何成为艺术家才是重要的。

在这过程中,他认为,艺术家需要对自己有所要求,在挫折与成长中感受喜怒哀乐的情绪,就算处于再怎样的悲观中,都要让自己成为乐观主义者。”

他接着说:“一个有气质的演员,他生活过且有内涵,并肯定了自己坚强和脆弱的一面。”所以,他认为,明星不是明星而是气星,他们的精神和他们提供的空间,让观众凭着想像走进去,“好演员就像一本好书,持续翻页却有不断的发现与变化。”

后记:不重复,创造无限可能

对于杜可风,未来是无法计划的,就像你的身体不在“计划”之中,是高是瘦是美是丑不在掌控之内,你是谁就是谁,但一定不是杜可风。

“你可以喜欢一个人物,被对方的精神影响,但是不必学习他。他坦言,“自己都不想做‘杜可风’了,因为这个人好烦哦!”他笑说。

他也不要做重复的东西,有很多人找他重拍《重庆森林》,“但为什么要呢?第一、我不记得了;第二、我们何不跟其他人发现其他可能性呢?”就像他当下身在槟城探索这里的无限可能。

他提及加拿大诗人兼传奇歌手莱纳德科恩(Leonard Cohen)的〈赞美诗〉(Anthem),歌词里有一句写到:“万物皆有裂隙,那是光照进来的契机……”当缝开了,你得穿过缝,就到另外一个空间,所以别把一切的不好视为障碍或错误,那里存在无限可能。

对于未来,他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终将会回到海,“当我去世的时候,他们必须把骨灰撒在海里。不过,我还有40年时间,到我103岁的时候,就可以把我丢到海里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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