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的香菜一点也不香，而且有怪味，这都是为了大量生产改变基因的结果。一直寻求以往的味道，但失望了又失望，直到有一回去参观了丰子恺故居，回程在一家小餐厅吃午饭时才找回来，原来是他们在后花园自己种的芫荽，之后再也未尝到。

回到香港也不断寻求芫荽种子，发现多数是新品种，还有一些是意大利芫荽呢！本来在日本旅行时乡下的杂货店，可种花草蔬菜的种子都有出售，唯缺的是香菜，日本人是不吃芫荽的。一位很好的朋友有个很稀奇的姓，姓把，叫文翰，他是一个到各深山找寻美食原料，再在网上销售的人，卖的东西像花椒，也是严选的，只要咬一小颗，满口香味，而且即刻麻痺，厉害得很。

我对他极有信心，就向他请求，如果看到中国的原种芫荽种子，就寄些给我，经过甚久，日前他到底找到寄来，反正疫情下无事可做，就开始玩种植了。

在网上看到一则广告，卖室内种植的摆件，叫Smart Garden，即刻买下。寄来的是一个塑胶长方形箱子，附属三个小杯子，杯中已下了罗勒种子，只要加水，插上电，架上的灯就会自动亮16个小时，其他8小时自动熄掉，制造大自然假象，让种子生长。盒的下方装了水，让所种植物吸收，水一干有个指示器会叫你加。

父亲砍掉的那些树

对我这种住在水泥森林公寓中的人，这种室内种植的器具很好用，除了种罗勒，我就用把文翰寄来的芫荽种子埋下，之后如何，等下回分解。现在想起，有花园住宅的人实在幸福，可惜命中注定我没有享受这种清福的命。家父就不同，他在中年时买下一座洋房，花园面积至少有两万平方呎，足够他种所有的花草。

记得刚搬进这个新家，父亲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株巨大的榴梿树砍下，可惜吗？一点也不可惜，因为这株榴梿生长的果实都是硬的，马来人叫做“啰咕”，长不熟的意思，有时骂人也可以用上。树一倒，有很多颗小榴梿，别浪费，我们小孩子当它是手榴弹来扔，把附近来偷其他水果的马来小孩赶跑。

由铁门到住宅还有一小段路，上一手屋主种了一棵红毛丹树，的确茂盛，所产的红毛丹集成群，整棵树被染成红色。可惜的又是这棵树的红毛丹种不好，非常酸，又麇集了一群群的蚂蚁，会咬人的。家父又将它砍了。环保人士也许会认为不妥，但南洋地方，树木生长得快，种下新的，不久又是一大棵。

代之的，家父又种了别的植物，他特别会玩，接枝后有一棵成为大树的，生长著大树菠萝，生长的水果两人合抱那么大，里面的果实有数百粒之多。同一棵树也长著红毛榴梿，这是另一种菠萝蜜，果子没那么大，但又软又香，也是我们小时最爱吃的。

本来土种高大番石榴树也被铲除，本来又酸又多核的品种，变为矮树随手可摘，核变少，只剩下一团，切开了整颗番石榴又香又甜。这还不算，爸爸再接上广东的绯红色品种，果肉更显得漂亮诱人。接枝时我必在他身旁看，只见他把树枝削去，再把另一株树的枝干剖开插了上去，用绳子绑紧，最后将一堆泥封上，不久便生出根来，可移植在地上了。过程当时觉得很神奇，想长大了亲自动手，但一直没有机会。

种出葫芦来

如果我这次种芫荽试验成功，便会跟著种别的，想种的还有辣椒，其实也容易。但来了香港，广东人说辣椒会惹鬼，虽然我不迷信，但也打消了念头。跟著种番茄吧！拿了意大利的种子，种出各种形状和颜色的来，有的又绿又黄又红，分隔成图案，实在美。

要不然种青瓜吧！也要找到原始的种子才行，当今在市场上买到的都已变了种，连长著疙瘩的那种也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说到瓜，现在最合时令，可种丝瓜或水瓜。搭个架子种葫芦最妙了，成熟时可切丝来炒菜，选个巨大的，晒干后挖出种子当酒壶，学铁拐李，喝个大醉。

有了架子我可以种葡萄，遐想金瓶梅那一段，令人发疯。我家有个天台，当今只要努力，种什么都行，只是少了家父来陪伴，要是能回到过往，和他一齐研究怎么接枝，那是多么的愉快！近来常作梦，梦到和父亲一起种出一个枕头般的大冬瓜来，挖掉核，里面放瑶柱、烧鹅肉、鲜虾和冬菰来炖，最后撒上夜香花。外层由他写字，我用篆刻刀来刻，一首首的唐诗，美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