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爸爸不在了,但是关于他的回忆和故事,仍深深留在家人们的心中。想念的方式有许多种,透过诉说、文字、图画、用回忆化解忧伤,也可以是煮一煲肉骨茶、吃他喜欢的食物。只要思念还在,他就不曾离开我们心中。
去年10月1日,洪绣晴的爸爸洪远限离世,家人陪伴在侧。转眼,大半年过去,想起爸爸,她还是会泪流。
洪爸爸在2020年2月确诊淋巴癌,疫情期间进出医院做化疗。因为MCO限制行动,绣晴无法见到爸爸,主要由弟弟和弟媳负责照顾。原本身体健壮、红光满面的爸爸在治疗期间体重减轻了20公斤,病情一度好转,但隔年复发转移到肝,病末决定在家接受临终关怀。爸爸临终前几天,绣晴和妈妈、弟媳合力扶他去浴室,最后一次帮他洗身。
爸爸离世当天,绣晴刚好拍完戏,接到通知赶回家,爸爸已在弥留状态,全部儿孙在身旁,绣晴叫大家轮流向爸爸道谢道别,自己却一直开不了口。直到爸爸生命最后关头,她冲口而出向爸爸道歉:“Sorry,爸,我会好好照顾妈妈。”爸爸仿佛在等她这句话,呼出最后一口气,安然而去。
“现在每次回想起那一幕,都觉得幸好当时我有讲。”但她还是有很多愧疚,因为不想接受,不敢面对父亲交代遗言,没有更早听他内心真正想法。爸爸离世后,她才从妈妈口中得知,爸爸一直担心她的老旧房车常常坏,特地给钱她去修车。
她是家中长女,家人都说爸爸最疼她,但从外表上看不出来。爸爸是传统大男人,从不把爱挂在嘴边,父爱深藏在行动中。他对女儿最大期许是早日嫁人生活稳定,但她27岁才初恋;希望女儿当老师,偏她瞒着父母报读艺术,后来去当记者DJ、做戏剧。爸爸一直最放心不下女儿的经济状况,多次出手相助,“现在我才深深体会爸爸帮我已经帮到尽头……”
她也不知道,虽口上不提,但爸妈底下把她这些年所有访问报导剪报都收着,去年底娘家水灾淹坏了许多东西,唯厚厚一大本剪报完好。爱不及言谢,现在只能收在心中,并尽量珍惜当下与妈妈相处。
再也没有庆祝父亲节理由
父亲节,对绣晴来说特别难忘。十年前这一天,她和丈夫家人聚餐,为家公庆祝父亲节。饭后家公和孙儿出去散步,突发心脏休停,紧急送院时咽下最后一口气。家公的离去太突然,家人震惊悲痛。
以往每年父亲节,她都会安排与爸爸、家公聚餐,买补品蛋糕礼物给二人,家公喜欢喝红酒,爸爸喜欢喝茶。爸爸总是叫她不用花钱买礼物。而今随着爸爸离世,她再也没有庆祝父亲节的理由。最近收到朋友转发的父亲节赠礼促销广告,她恍然觉悟:我两个父亲都已经不在了……
午夜梦回,想起爸爸临终道别那一刻,她总是惭愧是否做得不够多?爸爸生病的这两年,她天天回家,打包爸爸爱吃的烧肉。她和爸爸共同嗜好是吃印度人煮的咖哩鱼头。现在每每经过档口就想起爸爸,勾起回忆倍觉感伤。
在所有对爸爸的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画面是还很小的时候跟着爸爸上巴刹,捉住爸爸的小指头感觉完完全全拥有爸爸,在两个弟弟出世后,就很少能够单独拥有爸爸。小学时代日子过得辛苦但幸福,爸爸在中南区开档卖肉骨茶,全年只有除夕到初三休假,其他日子都没机会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餐。妈妈会等爸爸晚上收档后去吃宵夜,茨厂街炭炒福建面、陆佑律咖哩面、怡保路点心都是她童年美好回忆。因为晚上开档做生意,爱看戏的爸爸只能看下午场,先去接绣晴放学,她在车上换衣服吃便当,然后去光艺戏院看电影。长大了她跟父亲的关系也很好,可以一起看羽球、足球比赛,讨论政治国家大事。
一锅肉骨茶吃的是回忆
人走了,但留下许多回忆和终身受用的教诲。“爸爸教会我们的是务实和诚信。”洪爸爸在中南区经营盛记肉骨茶四十年,照顾老街坊,总是最后一个起价。值得一提的是,盛记是以爸爸的母亲名字“盛”命名。爸爸被癌症折磨得意志消沉,一度觉得拖累子女。绣晴和弟弟为鼓励爸爸,传承爸爸多年心血,建议以盛记独家秘方在网上卖“盛记爷爷的肉骨茶包”。全家动员研究配方食谱、包装、网卖、处理订单、巿集摆摊,反应热烈,爸爸也很开心,觉得有意义。爸爸离世后,他们决定未来一年只在中秋节和新年限量推出做为纪念。
身为长女,绣晴从无机会传承爸爸的生意,因为爸爸说传男不传女。现在她明白爸爸苦心,饮食生意太辛苦,且对厨艺全无天分的她来说并不适合。她唯一一次煮肉骨茶,神奇地居然有爸爸的味道,连爸爸吃了也点头认可。但后来再煮,却再也煮不出跟爸爸一样的味道。今年生日,她也煮了一锅肉骨茶缅怀爸爸,味道像不像不重要,吃的是爸爸留下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