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耳倾听，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欣奏着欢唱着一首悠扬的田园牧歌。你更爱陶渊明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意境，抑或是梵谷之“金灿向日葵、麦田与夕阳”的炫目景致？我呢，则追随莫奈眼中笔下之“梦幻运河、风车与郁金香”的水镜光影，夏徜春游荷兰去。

人间至念，是风讯

夏至，我至。

从阿姆斯特丹熙熙攘攘的中央车站出发，只需18分钟，即抵达以北的赞瑟斯汉斯（Zaanse Schans）。步行一小段路，我站到桥中央，刹那穿越时空，融入莫奈的画里。万里青天下，赞瑟河波光粼粼，右岸绿草如茵间耸立着一座座橄榄绿的风车，左岸一座座松青色的民居，依蜿蜒的河畔挨肩擦膀地排排站，河上缓缓滑过一两艘小船，桥上悠悠掠过一两辆脚车，飞扬的风讯飞扬的景致飞扬的嘴角，目悦心怡。

赞瑟斯汉斯，欧洲工业文化遗产，至今仍保留着十七八世纪的传统建筑与工艺。逾400年前当荷兰的海上贸易扩展至全球时（你可还记得历史课本里赫赫有名的“东印度公司”吗？）赞瑟河两岸伫立着约800座风车，追随风讯，勤勤恳恳地辗磨谷物、榨油、锯木、造纸等，更少不了排水治涝，是荷兰建国扩业的大功臣。据悉，美国于1776年发表的独立宣言，所采用的羊皮纸就产自此，觉得其别具意义吧？

风车，赞瑟河畔现存少于十座，主要为锯木、榨油、研染料、研芥末等功能，唯其中三座对外开放。风车塔房，呈钟形，穿着一身悦目的绿外衣，顶部显眼地装戴着随风垂直旋转的十字扇叶，近看其结构与一般两三层楼高的厂房仓库无异。待我步入“探索者”（De Zoeker，建于1672年）的胖肚子，乍听齿轮石磨嘎吱作响，一袋袋的亚麻籽在工作人员熟练的操作下榨成油，香气四溢。我而后小心翼翼地爬上狭窄的阶梯，登高望远，换个角度欣赏赞瑟斯汉斯，顿时魂穿莫奈，领会他一见倾心、一待数月的缘由。

我站在风车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我。风车，不愧为最浪漫的工业产物，更是最接地气的风景线，尤待风再起时，并愿风继续吹。

人间至悦，是牧歌

运河、风车、房舍、绿野、羊群，生气盎然，我彳亍其间，脚步心情越发轻快，欣奏着欢唱着悠扬的田园牧歌。赏着乐着，我仿佛听见了木鞋“喀喀”的声响，嗅到了乳酪浓郁的香气。走，咱们这就到工作坊去体验木鞋与乳酪的制作过程。

你可知道荷兰传统的木鞋与我们所熟悉的本土木屐有何不同吗？看着制鞋师傅在简便的机器协助下，熟练快捷地把一截杨木从中挖空、再削裁两头，即呈一只圆头方跟两角微翘船形的木鞋，趣妙极了。木鞋，接着得磨滑擦平、上色彩绘、风干晒干即成。木鞋，不再日常，大多为精巧的纪念品装饰品，随旅客们的脚步出走世界各地。

乳酪，堪称荷兰的国宝象征，当地人爱吃乳酪也积极推广乳酪，每年外销到世界各国的乳酪产量超过40万吨，逾45亿美元。制乳酪师傅穿着传统服饰，幽默风趣地讲解示范传统流畅的制作过程，而大家最感兴趣的环节倒是试吃各款各式的乳酪，从最浓郁香醇的纯乳牛、山羊、绵羊乳制的原味乳酪，至松子青酱、孜然、烟熏等风味独特的乳酪，赞叹声惊呼声讨论声此起彼落，轮番尝味后，各自抱回心头好，满心欢喜地离开。当我背着数颗沉甸甸的乳酪球走往火车站的路上，忽而寻思荷兰人长得“高人一等”的体型，该归功于人均年消费量17公斤的乳酪吗？

走着想着，我不禁驻足回望，恋恋不舍地以广角慢镜的姿态再看一眼……微风中牧歌中的赞瑟斯汉斯，喜悟道：“人间至恋，水之湄！”

人间至灿，是花季

数年后，我与莫奈同步，重逢荷兰于春深，郁金香怒放之际。

荷兰—春天—郁金香，我当然是于第一时间赶往库肯霍夫（Keukenhof）。从荷兰熙熙攘攘的史基浦国际机场出发，乘搭巴士只需30分钟，即抵达西南的库肯霍夫。库肯霍夫，意即厨房花园，因15世纪时园内主要种植贵族厨房所需的草药和蔬菜而得名，后于19世纪经景观园艺家设计改造成一座雅致的花园，再于20世纪由花农们同心协力发展成一个开放空间式的花卉展览场地，占地32公顷，植有逾700万株花球茎，郁金香的品种多达八百多款，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球茎花园。爱花者，千万别错过每年3月下旬至５月上旬的花季。

林径曲幽、河道纵横、湖泊恬静、喷泉奔放、天鹅悠哉、雕塑趣妙，交织于色彩斑斓的花毯中，美得特不真实，仿佛一道道的彩虹自地而绽。花繁似锦，缤纷无垠，是春天最灿烂的微笑，是人类与大自然共谱的浪漫诗篇绚丽画卷。景致美得让人惊艳、让人倾心、让人振奋，我乐以化身为蝴蝶穿梭其中，追随莫奈与梵谷的脚步，徜徉在风车下的郁金香花海。一圈下来，我懵了，魂穿庄子：“不知我之梦为蝴蝶也，抑或蝴蝶之梦为我也？”

荷兰人，堪称造梦者，填海筑地，发展成一片平畴沃野，虽然国土面积只有马来西亚霹雳州的两倍，却是世界最大的鲜花出口国（占53%的花卉产业市场），世界第二大的农产品出口国（年收入约1000亿欧元，仅次于美国），号称“欧洲菜园”。库肯霍夫“浑然天成”的美，是花农们每年９月底至初霜来临之前，依照花色、花型、开花的早晚、以及天气预测等，精心铺排栽种照料的结果，呈现给世界春天最美的模样，大地最欢的表情。

人间至味，是清欢

春暖花开时菜亦鲜，来到“欧洲菜园”，岂有不尝鲜之理？

春天，荷兰的白芦笋（号称“白金”）正当时令，其身影无处不在，从烤炸蒸煮、至浓汤沙拉，抑或清新地配搭各式的鱼类肉食。最道地的吃法则是淋予“荷兰酱汁”（主要成分为奶油、蛋黄、醋或柠檬汁）的煮芦笋配搭火腿、鸡蛋、马铃薯，再撒上欧芹之特色料理。嗜笋如我，舌尖味蕾都歌颂着春天的美好，而最爱的始终是最原汁原味的那一口鲜。人间至味，是清欢。

春深四月天，花海姹紫嫣红人人爱，芦笋清新鲜美口口赞。春天，好比青春，人说因短暂而美好，我说因美好而短暂，你说呢？

荷兰，夏徜春游，不变的是空气里总弥漫着最悠扬的田园牧歌。无论我之梦为蝴蝶抑或蝴蝶之梦为我，皆乐待于此童话般唯美的梦田。人间至美，四月天！

文／图：张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