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弄人，这里头有多少对男女的误解、机缘巧合与更决定性的机缘错失。蜨姑写与罗慕华的感情，落笔不多，故事愈发展，感情的浓度愈是平淡。以“慈悲”，看自己与罗慕华的感情，也真够“慈悲为怀”的了。

（四）

南邦国诗剑烟云在第十四章〈争揽月，双姝刀剑决〉，描述蜨姑与罗慕华妻廖仙衣于丧心寺附近林中对决，两人都没能击败对方，大家终于流泪，恍然大悟彼此都是输家。一侠客策马而过，把蜨姑及时带走，这一幕很有电影感，易雁寒这个人在令蜨姑的心灵地位愈见分量。

这个人物出现之后的作者陈蝶，文笔自动跳级，老朽如我也不能不相信感情的力量。余光中主张“热题要冷写”，他指的是文革文学。在小说与散文争先之际，令人震撼的仍是激情。我这看法，显然违反我一贯支持艾略特平静诗学的立场。

我多次撰文从不同角度，介绍分析艾略特的重要论述〈传统与个人才具〉的“无我性”（impersonality)，强调个人性格的泯灭、感情的收敛。感情的澎湃汹涌，适足于打翻一艘诗散文小说的坦达尼号的文学大船。

用第三者演出

陈蝶写个人与他人的忏情录，以武侠世界为背景，时间退后600年，就是不让自己吐露感情（let loose of emotion) ，让小说中的人物说话，用第三者演出、追述经历与感情沧桑（人生如戏），保持朱光潜强调的“美学距离”。

2021年网络出现了一朵文学奇葩：30多岁的文学新人一部获得小说首奖《夜晚的潜水艇》，九部短篇小说又好看又耐看的作品。其中一短篇〈红楼梦弥撒〉，事情发生于公元4876年秋天，明朝万历帝（这么巧，又是明代）对《红楼梦》余孽的一场大搜捕。“红学”经过历代的剩录、修饰、抄写，散布广泛、深入民间。明神宗觉得会威胁到自己的政权，非灭之不可。心思细腻的人，自然了解陈春和“藏”得很深，甚至比幽微书写更深。

《南邦诗剑恩仇录》发展到后半部，武打场面愈来愈少，武打动作不过是个晃子，朱棣派来的锦衣卫来去只有名字叫金义威等三数人，基于“马华文坛无坏人”的原则，锦衣卫无一人是马华作家的翻版。小说的剧情愈来愈玄幻化，笔带感情，男女之间的纠葛叙述愈见投入、而且细腻化，文学的含金量遂而增加。

（五）

文学含金量是怎么回事？且看下列一些片段，尤其是蜨姑焚信、十九年后发现仍留下的信扎、诗词、札记。第十六章，故事为1411年，现实是1986年:“今夜回顾二年来自己足迹，蜨姑看着铜箱里卷卷信札，生活印记，都一一在信札里面细述，忽然，眼光接触到一叠纸张，心中一动，百感上心！

……他总是没有忘记在十二月，捎来祝福，虽然附上别人诗句，画上一只飞蜨，却看见他真挚心意，纯净情怀。……约好两人若有一个在南邦国，必然安排时间会面。在莲邦茶楼，从朗朗晴空，聊至朗朗夜月，在他朗朗星目里面，蜨姑仿佛见到自己青葱笑靥，仿佛与自己花儿少年重逢了。

……他来信中写道：“你是我最美风景。”104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