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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不工

蔡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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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澜:草草不工—— 任性这两个字

从小就是任性,就是不听话。家中挂着一幅刘海粟的“六牛图”,两只大牛,带着四只小的。爸爸向我说:“那两只老牛是我和你们的妈妈,带着的四只小的之中,那只看不到头,只见屁股的,就是你了。”

现在想起,家父语气中带着担忧,心中约略地想着,这孩子那么不合群,以后的命运不知何去何从。

感谢老天爷,我也一生得到周围的人照顾,活至今,垂垂老矣,也无风无浪,这应该是拜赐的双亲,一直对别人好,得到的好报。

喜欢电影,有一部叫《红粉忠魂未了情》,中国译名《乱世忠魂》,男女主角在海滩上接吻的戏早已忘记,记得是配角法兰辛那特拉不听命令被关牢里,被满脸横肉的狱长Ernest Borgnine提起警棍打的戏,如果我被抓去当兵,又不听话,那么一定会被这种人物打死。好在到了当兵年纪,我被邵逸夫先生的哥哥邵仁枚先生托政府的关系,把我保了出来,不然一定没命。

读了多间学校,也从不听话,也好在我母亲是校长,和每一间学校的校长都熟悉,才一间换一间地读下去,但始终也没毕业过。

任性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只是不服。不服的是为什么数学不及格就不能升班?我就是偏偏不喜欢这一门东西,学些几何代数来干什么?那时候我已知道有一天一定发明一个工具,一算就能计出,后来果然有了计算尺,也证实我没错。

我的文科样样有优秀的成绩,英文更是一流,但也阻止了升级。不喜欢数学还有一个理由,那是教数学的是一个肥胖的八婆,面孔讨厌,语言枯燥,这种人怎么当得了老师?

讨厌了数学,相关的理科也都完全不喜欢。生物学中,把一只青蛙活生生地杀了,用图画钉把皮拉开,也极不以为然,就逃学去看电影。但要交的作业中,老师命令学生把变形虫细胞绘成画,就没有一个同学比得上我,我的作品精致仔细,又有立体感,可以拿去挂在壁上。

教解剖学的老师又是一个肥胖的八婆(这也许是影响我长大了对肥胖女人没有好感的原因之一),她诸多留难我们,又留堂又罚站,又打藤,已到不能容忍的地步,是时候反抗了。

我领导几个调皮捣蛋的同学,把一只要制成标本的死狗的肚皮杀开,再到食堂去炒了一碟意粉,下大量的番茄酱,弄到鲜红,用塑料袋装起来,塞入狗的肚中。

常规是最闷的事

上课时,我们将狗搬到教室,等那八婆来到,忽然冲前,掰开肚皮,双手插入塑料袋,取出意粉,在老师面前血淋淋地大吞特吞,吓得那八婆差点昏倒,尖叫着跑去拉校长来看,那时我们已把意粉弄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没有。

校长找不到证据,我们又瞪大了眼作无辜表情(有点可爱),更碍着和我家母的友情,就把我放了。之后那八婆有没有神经衰弱,倒是不必理会。

任性的性格,影响了我一生,喜欢的事可以令到我不休不眠。接触书法时,我的宣纸是一刀刀地买,一刀刀地练字。所谓一刀,就是一百张宣纸。来收垃圾的人,有的也欣赏,就拿去烫平收藏起来。

任性地创作,也任性地喝酒,年轻嘛,喝多少都不醉,我的酒是一箱箱地买,一箱二十四瓶,我的日本清酒,一瓶一点八公升,一瓶瓶地灌。来收瓶子的工人,不停地问:你是不是每晚开派对?

任性,就是不听话;任性,就是不合群;任性,就是跳出框框思考。我到现在还在任性地活着,最近开的越南河粉店,开始卖和牛,一般的因为和牛价贵,只放三四片,我不管,吩咐店里的人,一于就把和牛铺满汤面,顾客一看到,“哇”的一声叫出来,我求的也就是这“哇”的一声,结果虽价贵,也有很多客人点了。

任性让我把我卖的蛋卷下了葱,下了蒜。为什么传统的甜蛋卷不能有咸的呢?这么多人喜欢吃葱,喜欢吃蒜,为什么不能大量地加呢?结果我的商品之中,葱蒜味的又甜又咸的蛋卷卖得最好。

一向喜欢吃的葱油饼,店里卖的,葱一定很少。这么便宜的食材,为什么要节省呢?客人爱吃什么,就应该给他们吃个过瘾,如果我开一家葱油饼专卖店,一定会下大量的葱,包得胖胖,像个婴儿。

最近常与年轻人对话,我是叫他们跳出框框去想,别按照常规。常规是一生最闷的事,做多了,连人也沉闷起来。

任性而活,是人生最过瘾的事,不过千万要记住的事,是别老是想而不去做。做了,才对得起任性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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