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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不工

蔡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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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澜:靠吃起家的人

我们戏中主角,是一位电视烹调节目主持人,要在墨尔本借一间屋做他的家,看了数十户,终于决定在一个叫罗拔洛沦的住宅拍摄。这是间三层楼的旧工厂改建的,在市中心后巷中,每层有三千尺左右。一进门,楼下是车房,停了三辆车,红色法拉利是晚上两人烛光晚餐时用的,蓝色宾士是上班用的,Land Rover四轮驾车是到郊外野餐用的。

上楼,楼梯壁上挂著主人儿时照片,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在学校、毕业、当海军、退伍、到世界名胜旅行、上高级餐厅、巡视工作环境等等,说明他的一生。主人六十岁,看来只有五十,很英俊,一家出名的制衣公司还请他当模特儿,拍摄衬衫海报。

二楼客房四五间,洗手间也同数目。三楼主人房,只张巨型的床。浴室中有个原始花伞,很大,水直接冲下那种,另一旁有个大耶古齐浴缸,其他浴室用品,应有尽有。从浴室出来,是主人换衣服的地方,领带室中有几百条不同颜色和花纹的领带。衬衫、西装、大衣更是无数。

最吸引我们的是他的厨房,占著半个厅,一千平方尺,厕和厨房没有间隔,厨房中心是一个钢片做的大柜子,比十二个人坐的餐桌还大。中间有两个凹进去的洗濯室,各有强力水龙头,开关是一条长铁枝,用手臂,不必靠沾了油腻的手指拧转。

曾经连国宴也做过

洗濯和切菜等在这里进行,钢柜后有两个大烤箱,旁边是九个头的火炉,四个用电,四个用煤气,最大那个烧中国菜,凹进去装半圈的镬,火头特别猛。炉灶后面是食品贮藏室,把当年当工厂时的电梯保留,一切食物购入后,从车箱取出,放入电梯,一按钮,便送到三楼。

两个大雪柜,再有一个酒窖。打开壁上柜子,锅锅鼎鼎,还有数十把不同大小的利刀。调味品的瓶子按著英文字母排列,中国酱油特别多,连台湾的荫油酱油膏也齐全。蚝油是九龙城街市购入的那种,并非李锦记。是的,一看就知这主人喜欢吃,而且是靠吃起家的。

“人家以为我生长在富有家庭,其实我们只是小康之家,这种二世祖的享受,是我后来才学回来的。”罗拔说:“我喜欢吃东西,这是我的天性。有些人好吃,但不去研究,我一向爱问长问短,久而久之,便学了很多对食物和烹调的知识,成为食家。”

接著,他说:“很多有钱人并不会吃,他们请客时,也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虽然他们肯花钱,但也达不到目的,就来问我。我帮他们设计,他们的客人都吃得很高兴,生意也做成了。为了感谢我,他们出资本,我便开了一家外卖公司,专为婚礼和生日到会,生意越做越多,公司越来越大,连国宴也包来做。”

“恭喜你了 。”我说。

“但是有天生性的局限。”罗拔说:“我想把饮食事业更发扬光大。”

“开餐厅?开连锁店?”我问。

“不,不。”罗拔说:“餐厅我开过,但太困身了。一家好餐厅,历史越长越好,能保持一定水准,才算好餐厅,不是做一两年的事。要保持水准,餐应主人非盯得很紧不可,我没那种耐性。做快餐厅,还是让美国人去经营,我从来没有走进快餐店一步,和我的性格格格不入。”

“那怎么发扬光大?”

“要走,就走别人没有走过的路,我必须有一个新主意才有兴趣干。”

“什么新主意?”

墨尔本是罗拔的基地

罗拔解释:“现代化的大机构,都注重员工的福利;吃,当然也是福利。我看了许多大机构的食堂,做出来的菜糟透了,我的主意便产生,我向那些大机构主席说:我可以用同样的价钱,来把食物弄得更好。他们听了当然高兴。饮食这一门,不一定是越贵越好吃。再进一步,我为他们的食堂布置一下,我自己那么多年也有许多藏画,借给食堂当装饰,弄成一个情调更好的环境。”

“现在我经营的食堂包括蚬壳石油和最大的百货公司梅耶,它们的食堂变成比市中的名餐厅更好吃的地方,大家都在问有没有朋友在机构里做事,能不能把他们带进去吃一吃。”

“到会还做不做?”

“看对方,要是他们特别指定,我还是做的。鳄鱼先生男主角的婚礼,财阀亚伦奔达的儿女结婚,都是我包办的酒席。”

“住在墨尔本能满足你吗?”我最后问。

罗拔笑了:“人总要一个基地,墨尔本是我的基地,我想去世界上哪里玩,就去哪里玩。 基地怎么闷,也闷不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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