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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不工

蔡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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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澜:野女孩

成龙一面拍戏,空余时间,经理人陈自强安排他拍一些广告。反正日本人手阔,一两天功夫就是七八百万港币,何乐不为。这一次广告公司派了大队人马,移阵到墨尔本来。除了日本和香港的工作人员,还在当地请了一些助手。其中有位金发女孩,圆脸,两颗大眼睛之外,五官的配合并不调和,可说难看到极点。而且,头发是染的,本身是个日本人。

广告拍完,摄影队归去。隔了数日,成龙请友人加山吃饭的时候,这个女人又出现了。“我是在这里念书的。”她宣布。多一个人吃饭,不要紧,但菜一上,她大咧咧举筷先挟菜。礼貌这两个字,她的字典中不存在。年纪还小,我们不在乎。

成龙叫的那枝珍藏红酒,正等著呼吸,她已等不及,自己倒一大杯,咕哩咕嘟地灌下去。再聊,又是一杯,当成可乐。未几,已喝掉半瓶。为成龙制造夹克和T恤的加山,低声地用日语向我说:“现在日本的新人类,和我们认识的女孩子不太一样吧!”我笑著问:“什么女孩子?”

“她年纪不大,叫女人太老?”加山说。

“什么女人?”我再问。加山用目光对著她:“那个女人呀。”

“什么女人?”我又问。

“难道是男人吗?”加山说。

“是人吗?”我反问。加山听明白,笑了。

有品味的设计

当当当,这只东西有点醉,拿了筷子,把碗碟当成锣鼓,敲将起来。烟一根接著一根,手指也黄了,牙齿也黄了,看见三十枝装的万宝路烟盒已空,走过来把我那一包拿去,谢也不说一声,从此不回头。她死缠著成龙讲话,一面讲一面拍著成龙的手臂,不让他有机会分神。说完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大家笑不出,她自己格格大笑不停。这顿饭好不容易吃完,甜品上桌,是一大碟芒果果冻,她先用匙羹掏了一羹,大叫:“Oishi,Oishi。”

用舌头把匙羹舔了又舔,不等其他人,又来一羹。这一下,大家都不敢再吃,尤其是听完她见到喜欢的男人便和他们上床的故事。席散,我们回公寓去,这东西死都要跟来,不管大家怎么暗示。后来,干脆向她说:“我们还有工作要谈,你来了不方便。”她苦苦地哀求之后,举起三只手指做童子军发誓状:“让我在一边听吧,我答应一句声也不出。”

拗不过她,让她上车。果然遵守诺言,这个话说不停的东西,进到成龙房间只声不出,但很惹人反感地东翻西翻。被大喝一声之后,才乖乖地坐下。加山拿出几十种设计给成龙看,怎么看都不满意,T恤的图案,失败了不要紧,本钱轻,数量也不多,但一到夹克,尤其是皮制的,非细心处理不可。

正当烦恼,那个东西悄悄地拿著特粗的签字笔,把图案的侧边和底部钩了一钩。字体即刻突出,由平凡的设计变成一个极有品味的标志。

叹为观止的绝

“我是学服装设计的。”她终于开口。大家都在感叹她触觉的灵敏时,她由袋中拿出一堆彩色笔,把其他的设计左改右改,变成张张都能派出用场。

“犀利!”有些人喊了出来。

“唔算乜野啦!”她说。

“你识讲广东话?”大家惊奇。她腔调纯正地:“上几个男朋友系香港人,床上学的。”

“重识得讲几种话?”

“法文啦、西班牙话啦。”她说得轻松。不解释大家也知道,又是在床上学的。由台湾来的女主角也在座,她不懂广东话,用国语问:“你那间学校不错嘛,我也要去学。”

“只学基础好了。”她又以国语回答:“其他的在书本、杂志上学,去博物馆学,到各个大城市的商店学,学校教的,没用。”

“我们吃饭的时候骂你的,你都听得懂?”众人问。

“不。”她摇头:“不想听的,听不懂。”

“你怎么这么野?”我们干脆直接问她。“做艺术的人,感情是不可以控制的。但是多几年,我也不会那么放肆,老了就圆滑,趁现在年轻,野一点有什么关系?”她说。

“但不是每一个都能忍受得了你呀!”我们说。她幽静地回答:“我也在忍受你们呀!”叹为观止,绝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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