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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听闻深秋的胡杨林气势非凡，多年前的10月中旬到访中国西北的我们当然不愿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在计划行程之初，我便把内蒙古的胡杨林插入甘青大环线中，尽管内蒙路途偏远，旅程可能会变得更仓促，但一想到我们“过门不入”就觉得未免太浪费。
千秋万代，如此悠远，以至于经常被我们挂在嘴边的却最为我们轻忽。延伸至内蒙古额济纳旗的戈壁沙漠上，有一种植物正好为我们演示了最具体的千年形象。
远远望去，澄澈碧蓝的苍穹底下，那一片荒芜的大漠之中此起彼落数不尽的紊乱黑影。趋近一瞧，竟是一棵棵长相奇形怪状的树，在近似枯干的状态下扭曲成各种弧线形体，如麻花绳结，也宛如传说中魔怪的枯薧手掌，在空中张牙舞爪，狰狞骇人。这是额济纳有名的“怪树林”自然景区，而怪树林的本尊其实就是胡杨树。
胡杨属于杨柳科的一种，是一种生命力非常顽强的树种，极度适应干旱气候的特性，让它利于沙质土壤，遍布沙漠生长，据悉每一棵胡杨都“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因而有“植物的活化石”之称。我们眼前所见的胡杨几乎都是枯竭后的朽木。
90年代，额济纳河上游因垦殖用水无度，导致下游的地下水位严重下降，进而造成此地近2000亩的胡杨林缺水干死，却因其屹立不倒的特性，在成片沙地上意外形成一幅神态万千的自然奇貌，诞生出“怪树林”。
雄奇倨傲啧啧称奇
因此有人说，“怪树林”景区其实是胡杨的坟场，每一棵枯而不倒的树干都是一枚残忍的墓碑，是发展扼杀生机的铁证，而“怪树林”景区与其说是一个标榜独特风景的观光胜地，不如说是倡导人类珍惜自然的生态公园。
我们走在景区内特设的木栈道上，一边感受艳阳天下的温厚暖意，一边怔忡于四周千奇百怪的枯树。它们有的挺拔魁梧，像书法家挥舞的苍劲笔触；有的孤傲冷僻，像遗世独立的清高君子，有的屈而不倒，像盘古开天以来就等在那里；有的纠缠难解，像柏拉图《会饮篇》里被劈成两半的人……一时间让我们叹为观止，啧啧称奇。
不过最教我神往的，还是胡杨超越千年的气韵，那垂朽的线条既可苍凉悲壮，又能倨傲决绝。站在它身旁，我们总是太多舍不得的一生突然就轻薄短小多了，相较之下，那只是胡杨吐出的其中一声轻叹罢了。
赶赴一场金秋之约
额济纳是内蒙古自治区最西端的阿拉善盟管辖下的一个旗，南接甘肃省，“旗”是内蒙的行政区划，起源于清代，仿照满洲的八旗制度实行建旗划界的管理策略。而额济纳最广为中国内外人们知悉的，应该就属这里的胡杨林。
额济纳现有的胡杨林占45万亩地，是全世界仅存的三大胡杨林区之一（另两处在新疆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和北非的撒哈拉沙漠），每逢秋季都吸引大批游人不辞千里，只为一睹这片开在戈壁大漠中转瞬即逝的灿灿金辉。
除了频频被宣扬如广告词一般的那句“三千年的守望，只为等待你的到来”标语，胡杨树确实因其抗干旱、御风沙、耐盐碱的能力，已在地球上生长了非常久，专家根据化石推算，胡杨的存在可上溯至6500万年前的白垩纪，是仅次于银杏树的最古老树种之一。
黄叶纷飞红衣飘舞
见过了日本京都垂悬于寺庙廊檐下别具禅意的红叶知秋，沙地上挺拔生长的胡杨在浅水边倒映出的绚丽秋色又给人截然不同的臆想，有一种默默无语的苍凉，同时又那么炽烈肆放，傍以午后斜阳，姿影绰绰，神秘古老的示训仿佛镌刻在遍布树身的深邃纹理上，等待被解读。
园区内除了设有便于行走和规划完整的步道，还有清楚标记的指路牌，引领游客前往有名的人气景点，如“恋影林”、“倒影林”，或是张艺谋导演《英雄》的取景地“英雄林”。
也因此，我们途经多处都可见到游客身披红纱长衫，装扮成古代女子，或千姿百媚、或豪情飒爽地伫立在胡杨林荫间，衬着黄澄澄的秋叶，重现《英雄》里张曼玉和章子怡“黄叶飞，红衣舞”的经典画面。
只是我们一路走过来，发现人人似乎都想当飞雪和如月（也或纯粹只是血红配鲜黄的对比度更夺目），整个园区到处都是翩翩红衣女子，在胡杨的灿亮金叶下形成另一幅趣致景色。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额济纳胡杨林景区占地约200公里，以一道桥、二道桥、三道桥的方式划分区块，直至25公里外的八道桥为中国第三大沙漠巴丹吉林沙漠，地幅广袤实在难以走遍。
而旅行到了这天，我们日日早起赶路，今天见证嵩山雪域，明日拜会大漠荒野，再盛情的青山绿水也敌不过肉身积累的疲乏，因此尽管被满园满树的金枝玉叶包围，我们也不再如前些天那般，用本能的亢奋干劲来冲刺。
胡杨仍旧美不胜收，仍旧丰满诗情，可我们也更加懂得慕秋思景，懂得从中嚼出一种不疾不徐的况味。驻足在古称弱水的黑河河畔前，我想起《红楼梦》里贾宝玉对林黛玉说的那句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在茫茫秋瑟的胡杨林中，我们何尝不是只挑拣一方机缘，欣赏一片顾怜，倾听一淌缱绻，然后以为我们剽取了某段季节，并且留住了某种心照不宣。
文／图：颜书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