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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恬心斋

陈文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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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恬:幽默的老师


亲爱的K,

回国一年多了,我仍旧难忘伺诊卞老师的美好回忆。卞老师是我见过最幽默可爱的医生。

还记得初到老师的门诊学习,那天来了一对年轻夫妻,老公癌症晚期而不自知,老婆站在他身后强忍不哭,咬紧牙根,趁老公未转身前赶忙把泪水抹掉,再换上一脸笑容对老公说:“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下一个患者,是一位患上不治之症的5岁小女孩,我见她母亲空洞而哀伤的眼神,便感觉喉头闷紧,眼眶发酸,休息了一下才能打起精神回到诊室。面对医院天天都在上演的悲欢离合和生离死别,当时还年轻的我承受不住。由于卞老师以治疗晚期癌症、重病患者而著名,我们经常得面对愁眉不展的病人和家属。

作为医生,我们的主要工作是诊断和开药,慰藉患者并不完全是我们的责任范围,没有分寸地开玩笑可能会使患者认为医生不专业,或者不够重视疾病,但老师却往往能举重若轻,在谈笑风生中开解病人。卞老师常常陪他们聊天、说故事、讲笑话,有时候从医院等候厅都可以听到我们诊室内一众人的笑声,许多患者说就来这里笑一笑,药还没吃,痛苦已减少一半,还记得一位卵巢癌病人跟老师说:“医生,谢谢你!自从我患癌到现在,从来没有笑过,就在你这里,我每两个星期都笑出声音来,我要一直跟随你。”老师一本正经回答:“胡说!怎么可以跟随我?要跟随共产党!跟随毛主席!”病人再次哄堂大笑。我想老师也许是在无形中给患者服下一剂快乐的心药。

曾有一位病人跟我们哭诉:“我有青光眼,眼睛瞎了一只,只剩下一只可以看了。”老师说:“哦,那你可以看得更清楚了!”我们顿时满头问号,老师说:“因为一目了然啊!”病人听罢捧腹哈哈大笑。又有一个年近花甲的患者来看诊,腰酸、失眠、怕冷的症状都有所缓解,仍然继续发牢骚认为自己没有年轻时灵活聪敏,当年可不是这样的。老师就说:“都八十岁了啦!你要从八十岁变回十八岁吗?你是不是要变成十八岁去找小三?”病人连忙摆手摇头,笑了起来。

有些年纪大的癌末患者,自知时日无多,老师便安慰他们说:“我也八十岁了,我们这样岁数的人,就算没有癌症,明天早上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睁开眼看到阳光,但是活一天就要开心一天,懂吗?”随即现场编了一则笑话来哄他们开心。有一部分癌症患者喜欢乱吃各种“畅销”保健品,当时三七(俗称田七)的广告打得正响,花了大钱,不吃又觉得浪费,来看诊的病人都在问能不能吃这味中药,老师只好无奈回答:“三七,就是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卖给你,你们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买了就要吃啦,是不是?”又有病人问说:“我想吃燕窝可以吗?”老师答:「蛮好的,那你去北京吃吧!”当我还在怀疑北京是否有出产燕窝,老师随即说:“北京不是有一个鸟巢吗?那么大一个,应该蛮好吃的!”尽管是冷笑话,从一个80岁老医生嘴里说出来,我们还是觉得很滑稽幽默。

幽默一词,最早出自于林语堂的对英文Humour的翻译,他认为幽默是一种人生观,是应付人生的方法,他写道:“人生有时颇感寂寞,或遇到危难之境。人之心灵,却能发出妙用,一笑置之,于是又轻松下来。”卞老师也是如此,善于自我解嘲。

林语堂认为最上乘的幽默,表示著心灵的光辉与智慧的丰富。老师没有医生必须严肃专业的包袱,在与患者讲笑的背后,蕴含了他对医患关系的分寸,对人生的豁达,对病人的关爱,和内心深处的温暖。有时笑著笑著,便忘了原来我们身在充满疾苦的医院里,笑著笑著,也就活得更明白了。

K,一只破口的杯子,如果悲观是盯著那破口怨天尤人,乐观是看著还完好的杯口自我安慰,那我认为幽默则完全是另一种高度,好也罢,坏也无所谓,或许幽默就是干脆为杯子斟满美酒,不如潇洒痛饮,一笑罢却闲处坐。《圣经》里有一句话:“生有时,死有时,栽种有时,拔出所种也有时,杀戳有时,医治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当年苏东坡被贬官,走在路上偏偏还下起雨,淋成了落汤鸡,可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亦是潇洒地吟起诗:“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雨来了,不如一边唱著小歌儿,一边踩著水花,悠哉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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