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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发作

潘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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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洞:扫墓

打开房门时,家里已没人。都出发往墓园去了。清明节那天,我睡醒时天空已泛起鱼肚白。走到厨房,只看到餐桌上的一张字条:“鸡还没好,好了帮忙带过去。”我知道那是母亲写的,她识的字少。

母亲在小学毕业不久后,就透过家里人介绍与我爸相识。两人就顺着被命运的安排,很快地结为连理。父亲识的字也同样不多,甚至连小学都没有念完就辍学去工作。或许是这个相近的共同点,让他们更相互依赖,促使这段关系也缓缓地渡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然而,留字条的习惯却是母亲专属的。虽然父亲与母亲相比,在学校教育的程度差距不大,他却总是赞美母亲比他会写字。尤其当家里需要填写生意上往来的单据时,他都会交由母亲下笔。不过我知道母亲一直以来,也只是勉强顺着父亲的意。从桌上这张字条大概就知道了。

每年清明时节,家里总是习惯准备一只鸡、一篮水果、还有一些茶酒类。带着他们,骑着摩托到离家不远的墓园去供奉祖先。小时候我总是跟着他们骑着同一辆摩托过去的,身材仍矮小的我夹在他们中间。我特别喜欢那样的感觉,高高的视野,看到矮小的身高所看不见的世界。

前往墓园路上,不时也会经过其他墓园。总是可以看到那些来扫墓的家族,围绕着正在燃烧的冥纸,而那些烧得旺盛的冥纸在空中起舞。很奇怪,那样的情景却成为我对清明节最有印象的画面。有时候最不经意的画面总可以留下最深的印象。那从摩托的视野看见飞舞的冥纸,对我而言就是那样的连结。

今年家里准备的祭品又比去年多了一些。母亲带不完,所以才会留下这样一张纸条,让我再另外骑着摩托带到墓园去。自己总是不晓得,祭拜的祖先到底是谁。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我对清明节最主要的习俗总是感到兴味索然。直到中学开始我甚至开始厌恶,不明白为什么要为了这些死去的人,提早好几个小时起床,于是近几年开始我都不起床。有好几次,爸妈也拿我没辙,索性放任我在家里,只剩他们两老骑着一台摩托去墓园。

这次清明节我也睡过了头。不过起床以后,我看到桌上的字条,就马上到厨房里将鸡只从锅子里捞起,再将它装进袋子,小心地放到摩托上。然后骑着摩托出发到墓园。这只鸡是我们家自己养的。爸妈当初刚结婚不久,两人为了养家,在后院筑起了小型养鸡场。不过过去这一年,母亲总不时说起过往养鸡场的生意有多不错,也感叹那些时光对她而言是多么充实。

我不会写字

自童年有记忆以来,我很常在父亲的陪伴下,走进那个充斥鸡屎味的笼子里,看那些四处奔跑的鸡只,还有笼子里四处飘散的鸡毛。我也不记得是我自己要求的,还是父亲逗我玩才把我带到鸡笼子里面去。可惜的是,那个养鸡场在一年前就停止营运了,只留几个小小的笼子,饲养几只供自己食用的鸡而已。那股鸡屎味倒是没有记忆中那么强烈了。只不过有时候闻到鸡屎味,还是难免回忆起童年时光。记得几年前有一次我跟父亲说起,他只回了一句“你小时候都臭臭的,”然后他会自己大笑。

骑着摩托抵达墓园之后,母亲已经把其他食物和祭品都摆放在墓碑前。我从袋子里抽出刚煮好的鸡,放在她腾出来的位置上。接着我从母亲手中接过了一小罐红色油漆和毛笔,她示意我把墓碑上的名字补上。

“我不会写字。”她说,接着就转身去拿点香。我手上拿着刚刚从母亲那边接过来的红漆罐子,准备用毛笔把墓碑上名字凹陷的地方填补。墓碑上的油漆并没有掉漆,甚至还蛮新的,只不过应该是上漆的人在油漆的时候手工马虎,把很多边边角角的细节都遗漏了一点,所以母亲才会要我帮忙补上吧。

对着父亲上完香之后,我们也开始堆起冥纸。燃烧着的冥纸旁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看着那些几乎燃尽的纸灰在天空中飘舞的时候,它让我想起以前在鸡笼里的鸡毛。它们好像都有着自己的生命一样,在空中狂乱飞舞。

我从口袋里拿出刚刚母亲在家里留下的字条。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我顺着冥纸燃烧的火势,扔了进去。冥纸还在燃烧的时候,母亲看着天空,“可以准备去拜阿公了”她说。我看着墓碑上刚刚补完漆的名字,还有摆在前面的那只鸡。至少现在没有鸡屎味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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