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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所有歌都能重唱，惟独“生活”这首歌不能，只要一息尚存，它就唱不到尽头，生活的歌里时而乐、时而悲，沮丧和受伤的时候，可以找人聊或让人处理，而杜韩念在不同时间与地点扮演后者角色。在律师楼里，他处理破产、离婚、脱离关系等个案，每个前来者，他都提供咨询意见；回到家里，打开面子书私讯箱，里头有大量读者来函等着他阅读和解读。作为会唱歌的律师，他唱着唱着不知唱出多少楼里、信中的人间烟火。
在面子书红起来后，杜韩念律师不只用风趣抵死文字俘虏人心，还以深情款款歌声征服人心，为一睹其歌唱的日常，在一个滂沱大雨午后，来到他跟“不看乐谱乐队”队友练唱大本营。
那是一间豪华型五金店，在宽敞空间里，他与吉他手杨嵛棡、贝斯手谭维涁、小鼓手李国靖以及键盘手刘天豪开始了每个星期日的例常练习，作为乐队的主唱，他不讳言自己是任性的。
“前几天在开车时，突然间，我又告诉队员要在今天练唱中加歌，他们就是这样被我气死。”可人在现场犹如置身迷你演唱会，听他们从英语、华语一路唱到粤语、泰语歌曲，不亦乐乎。
说起他的音乐来时路，早在高二那年他便开始接触摇滚音乐，“后来，在学校组了一个摇滚乐队；到了高三，刚好认识了一个开民歌餐厅的老板，他邀请我跟一班朋友到那里驻唱。”
“毕业后，大概是1999年吧，我参加海螺新秀选拔赛，结果是无疾而终，但那是一个很好的经历，在这个比赛里，认识了如今为知名音乐人的汤小康，后来我俩成了好朋友。”
新秀选拔挫败后，有感音乐路难找吃且前路不好走，加上听爸爸的话，“去念法律。”事隔数十年，他于行动管制令期间，重启停步已久的音乐行，“在面子书直播时自弹自唱。”
也在当时，上述五金店老板朋友把公司产品展示厅改装成音乐厅，“尚记得，2020年的那个大马日，他为了办一场派对，租了音响也请了歌手，殊不知，歌手发生公路意外。”
“对方骑摩哆跌断手，导致无法开唱，朋友知道我也是唱歌和玩吉他的人，于是，问我要不要来唱一下，结果我就过来了。”演唱完后，他发现到，这个空间真的可以唱歌。
“加上音响一直都在那儿，我跟阿棡两个人就开始在仍未有舞台的音乐厅里，玩起简单的音乐。”后来，阿棡家里有一套鼓用不着，他们索性把它搬过来，“有了鼓就得去找鼓手！”
“殊不知，我们又发现到，五金店老板的儿子会打鼓，就连身为老爸的他都不懂，找到鼓手可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啊。”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三个人终可成团但未出道。
这乐队的名字就叫着“不看乐谱”，“别人都以为我的音乐涉入深厚，但其实，不是不看而不会看乐谱，我跟阿棡都不会！”话刚落下，他迳自哈哈大笑起来。
一直以来，他跟阿棡都是用熟背方式，“只要是会唱的歌，我都可以直接弹出来，但我并不知道自己在弹什么。”一切都很自然地发生，他说，这是一种当下，也算是一种天赋。
从3人团队过渡到完整5人团，历时并不久，老板朋友后来为他们引荐有音乐功底的键盘手刘天豪，而贝斯手谭维涁则是在今年从原本的杜粉毛遂自荐成为队员之一。
不到一年时间里，5个人从小型处女秀唱到收费说唱会，并一路唱进《又见马六甲》剧场，高朋满座，如今回望刚满一周岁的“不看乐谱乐队”，他真心觉得，这一切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时隔多年，想必历练让他的歌声更会说故事，以这种恣态与形式再度回到热爱过的音乐舞台，正如他画给《中国报》读者的漫画里所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唱到心坎里释放你的愁
杜韩念在律师楼里解决婚姻问题，也在读者来函中解读爱情难题，作为会唱歌的律师，他唱得最多的也是情歌，他说，中学时期偏爱摇滚音乐，年纪渐长后，如今偏向于抒情歌曲。
“我的恋爱经验不多，因此，在唱情歌时，靠幻想并感受歌的旋律。” 他马上联想到梁静茹那一首充满无奈的情歌，“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字里行间流露的痛，会让人唱到哭。”他说，哪怕不曾经历过也会伤感，那是因为人的潜意识装载了什么、压抑着什么，“谁人知？”在他看来，唱歌是一种自我释放的方法。
“不快乐地唱完这首歌以后，若是能令到听者也落泪，这是相当疗愈的经历。”唱过许许多多情歌兼且成为情感受伤男男女女的树洞，他比别人更懂情歌有多真实。
言及于此，他提到了李宗盛作词、作曲的《诱惑的街》，“大学时曾听过这首歌，但是，一直都听不明白 ，经历一些事情以及看尽多少破裂婚姻以后，我才领略到写词人功力之深厚。”
这样深的夜，你还要出去是为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你的心在野？“ 后来重新解读这首歌，有一种‘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之感。”他还曾为此歌撰写了篇文章呢。
词中情千转领悟有多痛
在杜韩念看来，有历练的作词人写的词最能直抵人心，“在季忠平与许常德共着的《如果云知道》里，那一句‘如果可以飞檐走壁找到你’，贴切写出渴望见到念着的人的迫不及待。”
他觉得，作词人一定是经历过才写得出来，此时，他顺带提及许常德是他中学开始欣赏的音乐人，“当年在戏剧学会时，有部剧的人物名字叫‘林常德’，正是偷用了他的名字。”
他再以许常德填的词《第二次分手》为例，“我记得第一次分手／你我伤到心碎还不罢休……而第二次你我分手／只是让缘份擦肩而过”，曾经的重如泰山竟可变得如此轻如鸿毛。
“这样的歌词特别能触动和抓住我的心，我常常在想：做么可以给他想到并写出来的？”如果戏如人生，情歌亦然，他在现实中解决形形色色情感问题时，也会如同唱歌般用心去感受。
“其中，有个廿出头女生，若我像她那样在父爱缺席情况下，我会如何看待男友和对待对方的荒谬要求呢？或许等到三四十岁，在回望这段感情时，她才会惊觉曾经的自己有多么愚昧。”
“但此时，男友是她世界的全部；在此刻，她需要我们的同理心。”人的故事与唱的歌曲常常让人听着、听着就心疼起来，生活总是有这么多、那么痛的领悟。
静坐知宇宙自觉人渺小
爱唱歌的杜韩念，唱着唱着，不知唱出多少客户个案中、读者来函里的人间烟火，当他成了许多人的树洞后，读者来函纷至沓来，“一天平均收到二三十封信，每一封信件我都会阅读。”
之前，他还会在私讯里跟读者聊天，那是因为他珍视每一个前来者，“我觉得，他们在发出求救声音，而有些人真的找不到人讲话。”
不论在律师楼还是面子书，他都得接收海量的负面人、事与物，身为树洞，他心情必然受影响。“我允许自己沮丧，因为我是人，但关键是不可以低落很久，午餐时间以后就结束了。”
他说，十多年律师经验，让他打好基础，很快就抽离出来，否则……“但其实，我有秘密武器啦，那就是打坐。”他说，这无关宗教而是基于科学因素，“我的脑袋需要重启。”
他透露，一般上，打坐时间会安排在老婆与女儿离家之后的“Me time”，“大概是早上七点钟，每一次打坐约莫15分钟到半小时，都是在安静的客厅里的沙发上。”
在打坐期间，脑袋里会浮现很多杂念，他趁机觉知自身杂念，“原来我会有这个想法和观念、原来我很糟糕等等。”长期打坐练就了他以另一个角度视事，这是他的经验之得。
“许多事情都是假的， 什么事情都可以放下。”他继续说道：“人生很短，人也很渺小，何必把自己放得那么大呢？”打坐完毕之后，他都会跟宇宙说声谢谢，“这是一种仪式感。”
另外，还拥有健身教练身分的他也会以运动解压，“逢周一、三及五，我都会带着一班人在固定地方运动，七年来风雨无阻。” 当然，纾压解忧的良方，怎么少得了用音乐调节情绪呢？
后记：没事前规划只跟感觉走
从律师楼到面子书，这是杜韩念努力经营的空间，他把两个场域区分得明明白白，“法律工作相对理性，所以，面子书刻意拒绝理性，我只想让它成为留给自己感性抒发的地方。”
“你看，等下就得去回复法律信件了，我不可能采用感性文字啊！”律师工作需要他逻辑仔细严谨和头头是道，“这才能跟其他律师在文字或法庭上辩论。”
“面子书是我的游乐场。”有人建议他写普法、政治等题材，他都不愿意且有抗拒，“我也坚持不做业配、不代言以及不替人写文案，那里不是我赚钱而是获得快乐的地方。”
“所以，在社媒上只能看到部分而非全部的我。”这一路走来，他都跟着感觉走，打从2019年因一篇文章爆红到2022年登上“又见马六甲”剧场，“没有一件事情是规划好的。”
“未有明天，只有今天。”面子书下一步会怎么做，他说：不知道；演说行脚会去到哪里，他也说：不知道，“但我会想像在武吉加里尔或云顶办唱说会，可能可以也可能不行。”
“就像一年前，想都没有想过，一个在乐坛的无名之徒可以登上‘又见马六甲’剧场舞台。”
他的未来充满未知数，但已晋为作家的他却打算再出两本书，如是肯定，事出必有因，“过去出过3本书，书名有《男女之间那些事》、《女儿呀》和《我、狮子座以及结婚那些事》。”
“接着会出‘爱XXX’和‘你XXX’，凑成个‘男女我爱你’。”他笑说，这是延续爸爸的浪漫情怀，“总共会出5本书，到时就完整且完结了，依旧是那句话：been there, done that！”
愿放弃第一争取自由身
中学时的杜韩念参加华乐团、醒狮团、学长团、漫画学会、宿舍自治会，还创办戏剧学会和组建摇滚乐队；如今则开律师行，当律师、老板、作家、歌者、健身教练、丈夫、爸爸等角色。
好奇他如何做到面面皆好？“不，我不会做到最好，只要做到看起来很好就行，因为人生有很多样功课。”当年从瓜拉登嘉楼到巴生念独中，他就领悟出一套“均匀人生”的生活哲学。
“初一那年，我考了全级第一名，很快就发现到第一跟第六是同样的，一律叫学霸，但是，只要我稍为放松，维持在十名以内，就会多出时间和自由，条件是愿意放弃第一。”
“坚持第一是种执着，那样不会快乐。”自放松后，他活跃于校内外各种活动，做自己喜欢的事，直至今日，他一如既往每做一件事都把目标设到最高，“但执着的是过程，而非目标。”
“当年，看了日本《灌篮高手》后，我幻想且很想成为篮球校队队员，可惜，始终坐冷板凳；也曾是4X400接力赛的后备。”他觉得，凡事不是厉害了才开始，而是开始了才厉害。
对于本身有天赋的事，他向来会加强，但未必做到最好，他比喻，人生犹如铁人三项，“不必成为跑最快、游最快与骑最快的，只要每个项目有比较好名次就了不起了。”
“把每个角色做到及格以上，便可拥有厉害人生。” 他认为，过程中，不要问为什么，让自己活在当下，“我不会打着旗帜说自己的律师楼在国内数一数二，连我自己也百大甚至千大律师都不入，但至少不曾被投诉，还是个可信任律师。”
“至于我的文笔，从事文字创作的人看了可能不屑一顾，我也不认为写得好，只能说是较为接地气，它如同人人都会吃的快熟面，却不是精致料理。”这就是杜韩念面面皆到的均匀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