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是我离开太久了，每次回来吉隆坡都发现新的变化，渐渐的，这座城市的面貌已经变得模糊，只剩下脑海中一个依稀的影像，若是没有手机导航，基本上哪里都去不了。

眼前各种新建大楼和高架公路、由外劳主理的茶室摊档，都令人感到陌生，所以我自主地努力寻找熟悉的事物，企图捉住回忆中的一些永恒，确认这仍然是自己度过童年和少年时期的那座城市。这里的人事物是组成我各种认知的重要座标，令在外闯荡的我有所依据，不至于迷失方向。

还好，那五脚基地面上的地砖仍然有裂痕和破口，街角那家嘛嘛档到夜里仍然灯火通明，众人厌恶的大道收费站仍然屹立不倒，骑着挂满各种面包和零食摩哆的印度大叔，仍然同一时间在门前转悠，这一切都让我安心，没错，这里还是那个吉隆坡。

情感作祟

可是有些东西还是变了，譬如到餐厅、银行、服装店，甚至德士，眼前那位华裔侍应生、出纳员、销售员和司机，十有六七竟然一开口就是华语。当我用粤语回应，其中有一半会跟着转用粤语，另外一半则仍坚持说华语。

那十有六七，可能不是土生土长的吉隆坡人，而是从外地来求学、来工作、来生活的，粤语并非他们熟悉的语言。离乡背井不容易，这一点我深有体会，但是，因此而需要在吉隆坡使用华语来做日常沟通这件事，令我感到非常陌生，甚至还有一点反感，不是因为我觉得粤语有多么高尚，纯粹是情感作祟。

我有挣扎过。理性告诉我大家应该互相包容迁就，又不是听不懂华语，为什么要坚持讲粤语？而且哪一条法律规定住在吉隆坡的人，只能用粤语沟通？只是语言和风土人情是分不开的，跟情感和记忆也是一体的，是身分认同的一部分，拿走了我在家乡从小使用的语言，感觉就像丢失了一部分的自己，无法不令人伤感。

除夕夜，为了省事，决定到酒楼吃团圆饭。偌大的饭厅挂满红彤彤的新年装饰，一片人声沸腾喜气洋洋。大伙儿甫坐下，醒目的侍应生马上前来招待，用一口浓重缅甸腔调的粤语问“饮乜茶？香片？好，坐一阵即刻嚟！”霎时间竟然莫名一阵感动……对呀！这里还是那个吉隆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