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似乎是匆匆忙忙长大的。

爸爸外出赚钱养家活口，大家庭人多事杂，小孩只好自行玩乐。我们四姐弟，最得爸爸宠爱的是大姐，她是长女，“前世的情人”。偶尔爸爸得空，召唤年幼的我们聚集，他出题考试。如果没记错，那时我四、五岁，大姐大我三岁。

“其生也哀，其死无处埋。以我肚皮，做起棺材。呜呼哀哉，拿酱油来！”猜一物。大姐不假思索就回答：“白斩鸡！”“百万军中斩白旗，天下无人去对敌。秦王不用余元帅，骂得将军无马骑…”大姐也是立马反应：“一到十。”还有，她十二岁那年小学毕业，爸爸特地在屋外偌大的露天羽球场，为她举办生日会并主持有奖游戏，邀请她全班同学同欢共庆。

也是那一年，游园惊梦，家道中落。三年后，我参加小学检定考试，爸爸赠以八字真言：“胆大心细，眼明手快。”但我胆大心粗，眼朦手快，满分6A只考了3A。

步入中学，有一回我犯了错。黄昏时他要我尾随散步，娓娓诉说他谋生不易，没有声色并厉。

大学时我的留台费用，是他当小贩一分一毫积攒的。当我毕业返马，父子同桌，他帮我倒酒。我的第一本诗集《哭城传奇》，他摆在档口助卖，仿佛“与有荣焉”。

我卅岁在隆执教，爸爸骤逝，享年五十四。那时年轻，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仵作为他净身，问我该如何穿？传统寿衣？慌乱中我点头，至今后悔。爸爸性情温和，喜欢舒适，日常便服才是他想要的。

卅多年过去，他的教诲留在我心底。胆大，是勇于梦想与开创；心细，是做事深谋远虑；眼明，是观察入微；手快，是勤勉且不优柔寡断。

这八个字，成了我壮年岁月奔波闯荡、风口浪尖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