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懵懂懂就上了小学，遭遇的第一件事就是挫折。

一年级老师问：这个字怎么读？几位同学举手抢答。这题算术的答案是？依旧是那几位同学飞快回应。一个大大的阴影笼罩我小小的心灵：为什么他们懂我不懂？一定是我比较笨。好像又不是。坐我身后的女同学姓古，来自姑射之山，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头发蓬松如梦，眼睛深邃水灵。我偷偷用张纸条忐忑写了刚学会的、现在提起还会脸红的三个字，又想到纸轻铜板重，于是包着全副身家两角硬币丢给她。结果？钱沉大海。这是我人生的第二个挫折。

第三个，是来自一位五短身材的罗老师，男的，姑隐其名。他表情严肃，服装笔挺，忘了教导国语还是什么科目。那是一堂自修课，他走到小小的我的座位旁，劈头一句：“傅承得，聪明是聪明，但是懒惰。”仿佛惊天霹雳。可能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这句话萦绕我一辈子，连梦也像咸水草绳裹得扎实牢靠的福建咸肉粽。

许许多多年后，我还是会查检我的小学成绩册，尤其是“一九六六年度成绩报告一年级甲组”部分。三学期国语的学年平均是89分。就算罗老师不是教此科，学年总平均也有85.8，全班46人名列第八，成绩A+，全勤无休。之后五年都在十名以内，四年级参加全校歌唱比赛败北，五年级竞选全校模范生落选。六年级以第一名毕业，且身任巡察团长兼图书馆干事长兼羽球和乒乓校队等。

小学并没和哪位老师特别亲近，只知道六年玩得不亦乐乎：从老鹰抓小鸡、狼先生几点钟了，到羽球场的kalidui、单脚跳捉，到做风筝、制弹弓、赛弹珠、斗虎蝇、拍打公仔图纸等。这些都是动作，奇怪的是却有一句话——这句诤言，中流砥柱般屹立在岁月的长河里，又像滚滚红尘中的暮鼓晨钟，更像小砂石进入贝类体内，随着时间推移，酝酿成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