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有，我也不止一次被味觉刺激，记起相关回忆的经验。而且有时候，味道甚至比回忆本身还更有记忆的轮廓。

我在捷克的学校宿舍里播放YouTube上的爵士经典歌单，突然想起我之前在家乡太平，叫 Siang Malam的美食中心拍下的一张照片。然而回忆起这照片跟音乐并无关系。我回过神来，惊觉可能是因为室友在厨房提炼猪油的味道。猪油香气飘溢，弥漫房间，刺激了我的记忆。如果说文字是文明的载体，记忆的载体就是照片。

是这股熟悉味道，我想起在Siang Malam那个角落，在锅中爆起猪油的老板。无论滚滚浓烟扑面，依然低头专注炒着粿条。极富弹性的黝黑粿条在锅中飞舞，若粿条是舞者，老板就是DJ。

坐这边只能叫这边的水

说来奇怪，不论什么地方，我们很常给自己设下活动的范围，所谓的“舒适圈”。美食中心这地方也是如此，每个顾客都有自己喜欢帮衬的摊位。然而，即使炒粿条是 Siang Malam里最得我心的摊位，但我总是坐在另一个角落的茶水摊位，那是我的活动范围。原因或有二，一是老板娘独特的吆喝声予我茶水很好喝的直觉，事实果真如此。二是马来西亚独有的“坐这边只能叫这边的水”的潜规则，因为这档茶水合我味，我当然就选择坐这边啦。而这个茶水摊，我从高中时期就开始光顾。期间也带过不少友人到此朝圣，从同班死党，到台湾、香港，甚至远自巴拉圭的国外友人。这样一坐，也坐了六七年。

大马独有的“坐这边只能叫这边的水” 潜规则现象，若稍留意其实很有趣。除了偶尔发生顾客和摊主之间的争执以外，我也听闻不少摊主之间因座位分配而产生勾心斗角，闹不和的轶事。如今自由开放的时代，美食中心竟还存在如此保守的经营方式，这是很难让大马餐饮业进步的。如果每个摊位都可分得固定的座位额度，当生意好的摊位高朋满座，座位供不应求的情况下将直接利及那些本经营不好的摊位。这样的制度颠覆了适者生存的定律，造成经营不善者依然能存活，而新业者却无法进入被堵塞的市场。

我确实存在一个老灵魂

话说回来，这个地方，当地人都管叫 Siang Malam，坐落太平市中心。因白天正常通车，夜晚封路营业，故以其名，中文有人叫它不夜天。座位主要分布于两条相对的街上。所有摊贩集中中间区域活动。因此坐在一侧的人，是看不到另一侧的。有趣的是，一边的顾客平均年龄很明显的比另一侧还幼小许多，是世代的隔阂，品味的差距啊。

我想起有个朋友曾经告诉我，要是这个世界有个可以播放的背景音乐，那有多么美好。我开始想像，这地方应该适合什么音乐背景音乐呢？现正在听的 Nat King Cole吗？这中西合并似乎有些突兀。不然来个大众更有共鸣的蔡琴？抑或是更接近建筑年龄的周璇？这些名字这么一说，我确实存在一个老灵魂，甚至我在 Siang Malam，就是坐在平均年龄较高的那一侧。不如，所有音乐都来一点，就像这里桌上的食物一样，每个摊位的都要来一点。要知道，在这种地方用餐，桌上只出现一种食物是很不尊重的行为。

记得拍下那种照片当天，是我在寒假带着十位台湾友人游太平的日子。大伙在我喜欢的茶水摊前坐下，点了几盘炒粿条，雨城的雨便开始正常发挥。桌上食物还没吃完，有台湾友人就下了结论：这一餐比前几天在吉隆坡和槟城吃的任何一餐还好吃！一个 Siang Malam，就这样轻易击败了大马美食之都，叹友人识货之余，我与有荣焉。

一阵猪油香，让我思了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