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神经病！”

昨晚厨房里传来好几声巨响。我知道那是爸妈争吵的声音。

这十几年来，我经常在这样的环境下进入睡眠，也更常在这种声响中睁开眼睛。说真的，我并不觉得难受，毕竟我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你也应该会认同的，就像一只在小鱼缸里游了好几年的金鱼，不会觉得那鱼缸太小吧？

我房子里确实有一个鱼缸。而且里面有一只金鱼，它就在我书桌上。这几年来，我常在写作途中，感到精神恍惚时看著它，看著它在那小小的鱼缸里，各种漫游的姿态。

记得是好几年前的生日那天，爸妈带著我经过宠物店时，是我要求他们买给我的。那时候在宠物店里应该也没待多久吧？反正最后只挑了一只金鱼。

当天印象最深刻的并不是那只金鱼，而是鱼缸。那天回到家里，我才发现买了鱼却忘了给它买鱼缸。跟我爸说了之后，他就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有点歪曲的四方型塑料缸给我。我一开始确实不是很开心，尤其对一只刚得到的宠物，虽然说不上多喜欢，但却希望可以给它好看一点的家。

“你这个神经病。”这是我爸当时的回复。他说这只鱼这么小又这么便宜，用这样的鱼缸就好了，另外再买很浪费。而且，也不知道我可以养多久，他说。

就这样，那一年我的生日礼物就是一只金鱼。不那么严格的话，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歪曲鱼缸，应该也可以算是其中一个生日礼物。

说来奇怪，我经常在朋友面前宣称自己对生日这种日子不怎么再乎。确实，朋友记不记得我的生日，自己都觉得还好。不过却记得自己从小相当渴望生日的到来。因为不像平时那样，在生日那天，父母会特地带著我上街，在我陌生的老街上难得的逛一圈。

不过当我对朋友说我不怎么再乎生日时，也不完全错，只是这个问题如果让父母来问我的话，答案肯定是不一样的。只不过在我的印象中，自从买下金鱼的那次生日以后，就几乎没再和爸妈一起出门。

就这样，这只因为我的生日而出现的金鱼，也在我的房间住了好几年。我经常在我小小的房间里，看著小小的歪曲鱼缸里，那只小小的金鱼。

昨晚，厨房里依然发出争吵声，我也是在这样熟悉的声音下进入睡眠。昨晚，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觉得好累。难以言喻的累。从打工的餐厅回到家，我甚至懒得经过厨房到浴室去洗澡。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甚至连袜子都还没脱下，就索性趴在床上。直到我忘了房间外还发生过什么事。

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直到起床前，我的脑海里隐约浮现了小时候经过宠物店的画面。除了买下那只金鱼、还忽然想起那天和爸妈一起用餐的餐厅、一起聊过的话题，甚至是发现没有鱼缸的那瞬间……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我躺在床上，发现不只是昨晚的疲惫感完全消散，更换来一种说不上来的轻盈感。我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里，看著墙壁上那些透过玻璃窗折射的影子，有点晃动的样子很迷人。我也才再次意识到自己脚上穿著的是昨天的袜子。当我看著桌上那个小小的鱼缸时，却发现里面没有任何东西。鱼也不见了。

厨房里的经常出现的声音不见了。我凝视著桌上的鱼缸。我忽然好想知道，如果那只金鱼能说话，它会告诉我那鱼缸会不会太小吗？

一个带著相机，用眼睛走路的人。偶尔想到有趣的故事，就用文字记录，故偶尔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