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到商场不是逛街而是上课，去听谁的课呢？搬进商场的课堂里，有大马中国古诗词研究者林水檺教授，讲宋代大文豪苏轼、宋朝著名词人辛弃疾、唐代诗人王建的绝世好诗词；现场还有金狮百盛基金会主席潘斯里陈秋霞，唱一首以苏轼的词《水调歌头》编写而成的歌曲《但愿人长久》。今年提前在商场课堂度过中秋节，既有意思又有意义。但愿月常圆、诗常驻、好事常在。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苏轼 丙辰中秋，欢饮达 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读到这首词有否感觉到中秋的跫音渐近了呢？

在一个炎阳的正午，踏着轻快脚步走进城中知名购物中心，这一次到商场不是去逛街而是上课，那是林水檺教授的专题课程，地点在吉隆坡柏威年百盛里的C & See Lounge，课程内容是中秋诗词。

林水檺教授先后取得国立台湾大学文学士、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文学硕士、马来亚大学哲学博士，曾任玛拉工艺学院讲师、马来亚大学中文系副教授，更是拉曼大学中文系创系人之一。

四十多年来，他在我国大专院校教授诗词，也经常受邀到各地讲授诗词，这一回他是接到金狮百盛基金会主席潘斯里陈秋霞之邀约，到旗下经营的商场开班授课，每月一堂课，共三堂课。

过去两个月集中于北宋著名书法家、政治家与文学家苏轼的诗词，金秋九月则着重于中秋诗词，有辛弃疾的《木兰花慢》、王建的《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当然少不了苏轼的《水调歌头》。

作为此系列专题课程主催人，陈秋霞不仅是班上的学生还兼任司仪，这一天，与她同堂上课的还有前交通部长丹斯里陈广才、书法家曾木华以及音乐创作人彭学斌等重量级学生，原来，陈广才曾是林教授的学生，陈广才在上课后透露，林教授是他马大中文系的老师，“他是国内知名的古诗词研究家与分析家，谈古典文学非常精彩，尤其是诗词。”

向来致力于推广中华文化的陈秋霞，与林教授合作无间好些年了，捉紧上课前后的时间空隙，问起现年81岁的林教授与65岁的陈秋霞，他俩童年时期的中秋节是怎么过的？

吃月饼就是有钱人家？

林水檺教授提到他老家在玻璃市的马来甘榜，屋子前后皆是马来邻居，从小就口操流利国语，尽管父母亲经营杂货店生意，但店里没有卖月饼，中秋当天不是在街上溜达就是窝在家里。

在香港成长的陈秋霞心里头，有个印象深刻的中秋情节，“小时候听过一首歌谣，唱到：有钱人家吃月饼，冇钱人家吃芋头。这是冯宝宝在粤语电影中唱过的童谣，那时她还是个童星。”

“当时家里是有月饼吃，可我很喜欢吃芋头呀！”她说道，年幼的她分辨不了何谓有钱人家、什么是无钱人家，“我不曾见过外面的世界，只要有书读、有得玩、有饭吃就开心了。”

“总是自我感觉良好，当时我还在想，自己的家有月饼吃，那么，我们是不是属于有钱人家？”这个问号自此存留在她脑海里，“长大以后，才知道有钱与无钱是真的有区别。”

林教授的老家当然也有月饼吃，“简单地吃月饼成了过节的例常。”在其记忆里，小时候吃过豆沙月饼，语毕，在场不同年龄层学生开始讨论从前月饼长什么样子，还有公仔饼与月光饼。

这些讨论倒是让陈秋霞忆起她那些年最难忘的美味可口月饼，“姐姐开始有男生追求之后，她的男朋友总是带给我们不同新奇月饼。”

童年未提过灯笼玩蜡烛

“当时吃过巧克力包裹着芒果及雪糕的月饼，哇，太好吃了啦！还得快点吃掉，担心雪糕会融化。”那些年的陈秋霞不过是个七八岁小女孩，她笑说：“姐姐拍拖就有好东西吃。”

姐姐的男朋友后来也成了她的姐夫，如今的她则有感而言道，现在市场上五花八门的月饼都不及从前的好吃，“因为以前不是时常可以吃到这些‘高级’月饼。”

她还透露，其双亲一直都维持一个习惯，那就是把一粒月饼留到中秋节当天，“父母跟我们姐妹们围在一起，把月饼切成几块，大家开心地一起享用，这算是小小的中秋仪式。”

时至今日，她依然维持这个仪式感，“假如全家人都在家，我都会留一粒月饼到中秋夜才吃。”

除此之外，她当然也忘不了童年时最开心的提灯笼例牌活动，“香港有一种推拉小白兔灯笼，当天玩了以后就把它烧掉。”这番话引起大家的好奇，陈秋霞无从考究把灯笼烧掉的原因。

在场有同学忆及她家都会把灯笼收起来，翌年中秋再拿出来提。当每个人都在兴致勃勃忆述从前提灯笼，玩蜡烛的旧事时，林教授淡淡地说，他的童少年不曾有过这样的中秋活动。

坐在其旁的陈秋霞调皮地接着说：“教授的年代比我们早一点啊！”此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随后，把话题推进到充满诗意的中秋。

你我心中都有首中秋诗词

古往今来，明月是文人墨客们热衷于吟咏的对象，尤其是容易让浓浓思愁翻腾的中秋节，与这个佳节相关的古诗词特别多，林水檺教授与陈秋霞心中最美、最熟悉的中秋诗词又会是哪一首呢？

陈秋霞声称，她小学就会念的月亮诗就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了，她口中所念的正是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诗作《静夜思》。

这是一首广泛流传的思乡情的诗，“当时我也只是‘念口簧’，就是说人家念我就跟着念了，也没有特别的意思。”至于自幼受到三个哥哥影响的林教授，打从小学开始即爱上中国诗词。

他的哥哥们对中国文学有浓厚兴趣，其中三哥特别认真，尤其对中国近代作家、诗人、翻译家苏曼殊的诗作倒背如流，“《唐诗三百首》也很少有他不会背的。”

长期耳濡目染下，他对诗词渐渐提起兴趣，“也跟着哥哥一起背诗。”而他人生及早就对苏轼的诗词有所认识了，《水调歌头》这首中秋望月怀人之作，自然成了他的必读诗词清单。

“超级学霸、超级艺术家、超级文人”是林教授形容苏轼这个人的用词，世称“苏东坡”或“苏仙”的苏轼，在中国文学乃至文化方面的成就都遥遥领先，他由衷地说：苏东坡是个天才啊！

苏东坡是个了不起人物

林水檺教授指出，苏轼的文章与其老师欧阳修（北宋文学家与史学家）齐名，并称“欧苏”，“他的书法则与门下弟子黄庭坚，连同米芾与蔡襄合称‘宋四家’。 ”

“他的绘画与表哥文同（北宋书画家和诗人）处于同一个水平；他的烹饪之道也是一流，有流传后世的东坡肉、东坡羹、东坡豆腐。”他声称，苏轼是个全面的人，“非常了不起！”

他指出，苏轼还是个与家人感情特别好的人，《水调歌头》正是他在中秋月圆夜怀念弟弟苏辙（子由）所写下的一首词，“那是丙辰年的中秋，即是宋神宗熙宁九年（公元1076年）。”

这一年，苏轼在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密州（今山东诸城）任职，苏辙则在济南任官，兄弟俩许久不见，在这个月圆但人不团圆的日子，却催生了一首后人难以逾越的月亮词。

这首《水调歌头》早就刻在林教授心底，“它以兄弟情怀作为切入点，随后跳脱到整个社会乃至宇宙，以及人生哲理的关连，字里行间所展现的气势之大、气魄之力，令人折服。”

当林教授把“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朗诵出来后，马上以敬佩语气说道：“后面这几句是千古绝唱呀，那是常人所道不出来的意境。”

带动大家唱动人中秋歌

《水调歌头》于陈秋霞也有过一段难忘小插曲，“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第一次到北京清华大学上校外课，有位刘石教授讲到苏东坡的诗词之际，顺带提到《但愿人长久》这首歌。”

这首经典中文歌正是以《水调歌头》的词作为歌词，“教授当场问起有哪个同学会唱，大家把目光投向我，其实我是不会唱的，因为最初在学校是用粤语念出来，无法唱成华语版本啊。”

“当时觉得自己不比别人好，心里产生一丝丝自卑感，尤其习惯在写书法会念念有词，身边同学对用粤语念出来的诗词深感奇特，这导致我有一段时间不太敢在公众场合念诗。”

她从刘教授口中了解到方言与中古音（中古汉语的音系）的紧密关系；回到大马后，林教授也跟她强调，中古音亦传到韩国、越南等国，它一直都围绕在这个区域，“我算是弄明白了。”

多年以后的今天，她为了这堂课终于都用华语把《但愿人长久》唱给大家听。她坦言，此前未曾真正了解这首歌歌词与调子的配搭，上课前一晚，她花了一宿时间，通过YouTube学习。

“今天是首度公开唱这首歌，期望可以带动中秋的氛围。”结果，在她的带动下，林教授、陈广才、彭学斌、曾木华，以及在场全体同学，都跟着她大合唱起来，场面十分动人。

为新生外孙备中秋故事

随着今年七月底升格当外婆，格外开心的陈秋霞是否准备了中秋故事说给外孙听呢？她笑称，外孙是个贪吃的小baby，“不是吃就是睡呀。”说完，她马上跟林水檺教授收集中秋故事。

林教授笑着对她说，中秋的传说与神话故事太多了，除了朱元璋藉月饼起义推翻元朝、唐明皇游月宫之外，还有嫦娥奔月、玉兔捣药、吴刚伐桂、后羿射日等，这些都可以说给孩子们听。

他亦提到翻译自朝鲜童谣的《小白船》，“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树／白兔在游玩／桨儿桨儿看不见／船上也没帆／飘呀飘呀飘向西天”，“朝鲜人也过中秋。”

“这首家喻户晓的童谣，由著名作曲家尹克荣作词与作曲，创作于1924年，明年100年了！”在这个有中秋诗词可聊、中秋歌曲可听的午后，同学们带着浓浓的中秋秋意踏上回家的路。

话说，在商场里授课与上课，对林教授、陈秋霞，以及所有参与者而言，都是新鲜的体验，“以前我非常传统，这是个难得机会，也是个全新体验，以后可以开拓更多的上课空间。”

听罢林教授的肺腑之言，陈秋霞也随后说出其心底话，“这种小型而温暖的上课形式，让我可以做一些平常不做的事情，好比：唱歌。”

“另外，也有人觉得，中国文学有距离且太遥远，可来到这里边轻松喝茶、边用各自方法学习古诗词，不也很好。”这是她把课堂搬进商场，将中国文学魅力注入商场课堂后的由衷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