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农历大年初一,陆维强从远处往吉隆坡双塔楼(KLCC)的角度,拍下了代表发生在大马的日偏食;2019年的节礼日(Boxing Day),他依旧选择同一个地标,换成近处拍摄另一次日偏食。十年之内,他成功拍出两张代表星空摄影岁月里的杰作。
我们过的是仪式感日新月异的年节,而他过的是追星逐月等太阳的年谱,为留住非常时期的星月阳,把非常重要的节庆摆一旁,心无二用完成拍摄任务,对生涯有交代,也交出生命之美。
步入2020年的今天,陆维强(Gradient Lok)跟大家说起始于2002年,历时近20载的追星逐月长征路,他还在2004年创办了专攻天文摄影的大马天影社。
毕业于大马艺术学院(MIA)平面设计和摄影的他,不止爱上天文摄影,同时亦要从艺术哲学里的美学角度,把拍摄星空的技巧发扬光大。
他推崇构图、角度和色彩而达到美学效果的星空摄影,如是摄影成品在部分人眼里,会过于鲜艳与美化,他则认为,只要美得有理由且真实,均无可也无不可的。
话落此处,且先来看一看,他于2009年和2019年出现日食时,走偏锋而拍到的日偏食作品,如何把天文与美学结合在一起,拍出他个人摄影生涯登峰造极之作。
十年一梦
此时,先说日食(solar eclipse)吧,那是太阳被月球遮挡的自然现象,当太阳、月球及地球接近排成一条直线时,地球会进入月球的本影或半影,日食便发生。
日食可分为4种,那就是日全食、日环食、日偏食和全环食,其中较罕见的是全环食,不论是哪一种日食状态,这个天文奇观在不同可观测范围和持续时间都大不同。
2009年1月杪,日食出现了。根据天文资料显示,印尼将观测到日环食,而大马只能观赏到日偏食,他原本大可跟其他追星族一样飞赴印尼拍摄奇观。
当多半人都认为,天文杰作理应在国外完成时,唯有他一心想要拍出代表大马的天文奇观作品,当时就萌生将双塔楼和日偏食构思成照片内容的初想。
“我要让全世界的人看到这张天文照片时,一目了然,那是发生在大马上空的。”为此,他选择舍远求近、离最佳取其次,但是,这个抉择是实或虚仍是个未知数。
拍摄大马天文奇观
“当年,科技仍未太先进,不管是日环食或日偏食,都只能掌握到发生在西方,而未能进行模拟拍摄。”在他的设想中,照片中的双塔楼和太阳要几近才能同样大小。
“若是太接近双塔楼拍摄,就会导致地景很大、太阳很小,不成对比。”在掌握了日偏食会发生的时段与方向后,他必须物色一个双塔楼处在他西边的拍摄位置。
“这个距离也不能过于靠近。”他提到跟月食可观测范围比较,日食的可观测范围比较小,“所以,拍摄日食非常讲究地点,离开范围就拍不到了。”
依过往经验,他开车沿着第二中环公路(MRR2)走上好几回,最终,他勘察到了雪州淡江国际山庄(Bukit Antarabangsa),以指南针确定太阳所在位置会在双塔楼顶上之后,拍板敲定此地点。
“这次经历比较特殊,日偏食刚好发生在1月26日,当天是华人新年年初一,所有人都去了拜年,唯独我跟另一位住在吉隆坡的朋友,一块到上述地点拍摄。”
那年除夕夜,他回彭亨劳勿享用团圆饭后,马上赶回城里做准备,而拍摄日食最难熬的事,莫过于在烈日下守候,“那个大年初一,我俩就这样晒了整个下午。”
可是,皇天总是不负有心人,“非常幸运,日偏食过程中,天空都处于无云状况。”
结果,他从远处往吉隆坡市拍摄的角度,从下午两点开始拍到傍晚五六点,成功记录下代表着发生在我国的日偏食,他视为自己的代表作。
乌云飘来成就日蚀美景图
时光总是匆匆带走岁月,2019年结束前,日食重临大马,10年后的他,依然选择代表我国地标的双塔楼作为拍摄地点。
这一次,他碰上另一个节日,临时改变拍摄计划,却带来了出其不意效果。“此次,可以看到经典的日环食地点是新加坡、柔佛和印尼。”
“这次日食刚好发生在中午时段,太阳位处我们头顶范围,若构图里要有配景的话,就必须找到一个从下往上去看得到的地景。”
他原本相中新加坡滨海湾(Marina Bay)花园的超级树,“后来发现,日食出现当天碰上圣诞日后的节礼日,佳节期间的住宿费和机票都很贵,不得不打消此念头。”
他也可以改去柔佛,但他想到,在无地景衬托下,他跟其他人都会拍出一模一样的照片!他仍然希望照片能凸显大马元素,就算再拍一次日偏食也无所谓。
他再一次选择留在吉隆坡,“一眼望去,也只有双塔楼能拍得到我想要的。”虽然,城里也有座高耸入云的吉隆坡塔(KL Tower),但他认为,其建筑结构略微单调,“双塔楼玉米形外观较有3D立体感。”
他一如既往在日食发生两天前进行拍摄地点勘察行动,而这次的距离必须靠近楼塔,勘察时间也必须在食甚(太阳被月亮遮去最多的时刻)出现的下午1时14分左右时段。
“从双塔楼范围内的喷水池开始走起,一直往后退到安邦路的大众银行和大马天然树胶局大厦范围。”每移动一步,他都必须仰望天空一下,以观察太阳所在正确位置。
最终,他确认要在大马天然树胶局大厦前,架设起4台摄相机。他打的如意算盘是效仿2009年的拍摄做法,“那就是每5分钟拍一次太阳,最后再合成连珠,再与事先拍好的地景合成起来。”
可惜,当天的空中时而有云,时而无云,“我无法把太阳滤光镜装上又拆下。”他不得不即场放弃此做法,不过,幸运之神一直都会眷顾有心人。
“当食甚出现时,一朵朵不厚的乌云飘了过来,云层反而成了天然的太阳滤光镜。”结果,他可以一张曝光就完成日偏食作品。
他忆述,当天上述地点有四五十个路人拍到这个奇观,只是,每个人拍出的韵味和感觉都不一样,这等于他再一次拍出代表作。他如是说道:“按下快门那一刻,太阳在后面,双塔楼处于背光,我就索性拍出当下的昏暗感。”把心安住在当下便能自在,静谧且神秘的昏暗,更显天空之绝美,妙不可言!
沙漠人烟罕至寻无光害星空
在陆维强开始星空摄影时,这门摄影类型趋向冷门,陆维强提到,那是因为它需要摄影人把心安住在天地间等待奇观的出现,同时也要耐得住等待中的沉闷孤寂。
“拍摄星空需要很长的曝光时间,30秒或5分钟,甚至10分钟,这需要耐性;此外,摄影人不能在太多光害的地方拍摄,必须深入甘榜或山区里,还要顶得住被蚊子叮。”
为了拍摄星空,他最喜欢且最疯狂一次,即于2012年前往澳洲北部,前后多达15天,只为拍摄当地的星空,“我们把达尔文(Darwin)到乌鲁鲁(Uluru)之间,长达1500公里的路程,开车来回走一趟。”
“这条路线周围都是沙漠,方圆100至200公里处几乎无人烟,有的也只是土著,其它就是岩石跟沙漠,偶尔还会传来狼嚎声。”
“当我们连车灯都熄灭后,在几乎零光害情况下,加上当时是冬季,空气干燥没有水分,透视度更高,抬头仰望星空,那是我见过最震撼的点点繁星,感觉上伸手可及了。”
“有一晚,那星空美得直叫我情不自禁放下相机,好好用肉眼欣赏后,才继续拍摄。”
当时,随团的中国自然风光摄影师贾昊,突然拿出了一块白布,把手伸到布上,“镜头下,布面上居然出现柔化的手影。”
这说明当地星光亮度有多高,想来,“星光灿烂”就是这个概念吧?“仍然很怀念那片星空。”
努力在家乡筹建天文台
再次把时间拉回2009年,那年发生两次日食,除了年初有日环食,年中则有日全食,陆维强在第二次日食出现时到了杭州,此行不仅令他大开眼界,也产生深刻印记。
“抵达时,不论是德士司机还是苏杭一带的酒店员工,大家都事先收到通知,这段时间将会有上百万人从世界各地飞抵杭州观赏日全食,大家需要竭诚以待。”
全城皆做好准备迎接日全食的到来,媒体更以铺天盖地方式报导日全食活动。期间,在一个电视访谈中,他听到一位中国教授如是说道:“如果一个国家不注重天文学,这个国家注定落后,因为一切的科学、科技与发达皆源自天文、地理学。”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胸口上。
他想到大马几乎各州都设有天文馆,却不注重推广,“我们有天文学人材,却无人制造机会给他们,天文领域发展缓慢。”当时,他心中有了一个梦想。
“那就是在家乡劳勿双溪吉流(Sungai Klau)祖家的后院盖一座天文台,让天文人才来管理,也让全马学生都来作天文研究,以后子孙后代也有机会返乡了。”
他估计盖一座天文台需要耗四五百万令吉,为实现这个梦想,他毅然辞去设计工作,转行做金融顾问,这些年来把赚到的钱用来逐梦,“还在努力筹备当中。 ”
“再给我多10年时间,我相信,预计2029年或2030年可以达成吧!”这是他今生的愿望,“整个计划的构思都想好了,只欠资金罢了。”他想得非常长远,亦想得很周到。
“到时全村换上智能路灯,降低光害,利于星空拍摄;同时也会成立基金会,长期资助天文台的日常经费。”陆维强的星梦不建在娱乐圈,而是大地之上、星空之间、心田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