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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马盲人歌手兼吉他手艾佛瑞何（Alfred Ho）从才艺比赛开始弹唱，一路唱进商场、公司宴会、婚宴、酒吧等等场所，如是数十年过去，掌声总是四起，赞誉更是不绝。只是，岁月始终冰封不了年岁，在身体健康亮起红灯的此时，他为了不耽误别人的付托，也不辜负自己的最爱，选择“退而不休，且行且看”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而街头也成了他弹唱的另一个出口，他洒脱地说道：“若是无法娱人，那就娱己吧！”
下午两点钟，闷热空气里紧锁郁闷氛围，是近期疫情所致吧。
既然闷闷加起来会不乐，那就前往一个有歌声飘扬的地方。
当前方就在眼前，但见有人来也有人往，只是人数不频繁。
前方的左边是兜售食物的杂饭店，前方的右边是贩卖希望的投注站，心想，多数人是饭后才去买个希望，还是先押注才填饱肚子呢？
是，是想太多了。此番想要的答案，正是坐在左方和右方之间的他。
他姓何，今年71岁，大家都叫他“Alfred Ho”（艾佛瑞何）。
在音乐世界里，西班牙有个盲人歌手荷西费里士安奴（Jose Feliciano），美国有个史提夫汪达（Stevie Wonder），而大马有的正是艾佛瑞何。
他跟他们一样，都在我们不知的黑里，唱出心中的彩色。
第一把吉他：饼干罐吉他
哪怕眼前那景那事那人走不进他的眼里，可是他每时每刻每分，都想用音乐窜进路人甲乙丙丁的心里，全心全意全情地把音乐揉成希望，把弹唱过成精神粮食。
在不做打扰情况下，我选择安静地听他抱着吉他卖力地弹唱。
那个当下，连番唱不停的他，正唱起了猫王皮礼士利（Elvis Presley ）的《That’s Alright Mama》：
“Son, that gal your foolin with，
She ain’t no good for you
But, that’s all right, that’s all right.
That’s all right now mama, anyway you do”
这首歌让久远的味道穿透街头巷尾，只是，不知会有多少人在他的歌声里，找到自己的陈年旧事、情事，还有忘不了的事？
他来自位于北霹雳泰国边界的仁丹（Klian Intan），3岁那年因为一场麻疹而导致双眼失明，命运的挑战无阻于他成为一个快乐的孩子。
成长的日子里，因着与音乐的相遇，使得他在自己的歌声找到梦想，也找到一辈子的快乐。
七八岁那一年，他到了槟城圣尼古拉盲人院（St. Nicholas’ Home）度过他的成长岁月，也在小学期间开始接触音乐，他就曾经试图将橡皮筋绑在饼干罐上，把它变成吉他来弹。
当我问他是否还记得人生中第一支吉他时，他笑言已无印象，这个饼干罐吉他不知算不算呢？他笑着回说：“或许吧。”
时间长河把部分旧记忆淘洗掉，却也留下了许多给他。
他尚记得，在学校的时候，他最爱借其他同学的吉他来玩，“自己也买不起。”一开始，同学之中有个懂音乐的人，“他教会了我一些和弦，慢慢地，我自己学。”
当初也没有太认真跟投入，但是，60年代的歌曲都好好听，以至于他有心把吉他学上手。
“当时的偶像也挺多了呐，如果真要说出几个的话，那就有猫王皮礼士利、披头士（The Beatles）、克里夫李察（Cliff Richard）、埃弗里兄弟（The Everly Brothers）等等。”
“直到现在，我都还在唱着他们的歌呢。”这个星期天的街头，人们在他的弹唱里，早已领略到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音乐的风情万种。
歌者离不开唱为唱驻街头
“开始正式唱歌是在七十年代初。”当时，他参加了大马国营电视台（RTM）举办的才艺比赛Bakat TV，并且以自己的创作一举闯入半决赛，为此打开了歌手之门。
从1974年到1983年之间，除了在槟城市议会当电话接线员，他也是酒吧、婚宴，以及公开活动的驻唱歌手 。
随后，他来到吉隆坡这个大都会闯荡，此趟南下只为了一圆全职歌手的梦想。
“刚到吉隆坡的时候，工作量还是挺多的，通常，我都在商场演唱，于是很多人听过我唱歌，之后也会聘请我去给他们的婚宴、公司活动上唱歌。”
时过境迁，他带着感叹的语气说道：“现在商场的管理人都是属于新生代，或许都不太懂我们那个年代的音乐了。”
“所以呀，近年来可以接到的工作个案越来越少了。”
当他面临着工作时而有、时而无的情况时，如此热爱着音乐的他，自知音乐流淌在他的血液中，“我不可能离开唱歌。”
为了弥补渐少的演出机会，还有填补那多出来的时间，“几年前，我已开始在街头演唱，纯粹为了好玩。”
听力渐弱半退休保品质
“Alfred Ho告别慈善音乐会”是他定在5月初要做的一件事情，这意味他要退休了吗？
“那些比较繁重的弹唱工作，无法接了，因为我的听力不怎么好了。”这事从何说起呢？
这个大改变源自于去年杪，当时，他察觉出自己双耳不再灵敏如昔，“几年前就发生过，最初是出现在左耳，现在则是双耳的听力都变弱了。”
对一个一辈子都在跟音乐打交道的歌手而言，听觉出差错等同于人生一场很大的玩笑，站在一旁的太太露菲娜 （Rufina Baptist）透露，“当时，他什么都不要做，很伤心。”
“以前在家里时，我会聆听各种音乐频道，可现在减少了，因为我听不到真正的声音。”
去年，他原本接下一场于今年2月举行的婚宴弹唱任务，最后也不得不辞演，“听觉越来越糟糕，当时，我甚至无法听到低音符，非常担心自己会唱不好。”
有了这个经历以后，他也不敢冒然接正式的弹唱工作，因为对他而言，接下了一项弹唱任务，就得负责到底，务必把最好的程度呈现出来。
“幸好，现在比之前好多了。”
他多番寻求耳鼻喉科医生的诊治，苦于无法找出确实原因，“他们都说跟年纪有关 。”
他继续说道：“别人聘请我弹唱的话，通常都会在一两个月前预约，然而，我听力时好时坏，我很害怕变得更糟糕。”
为了不耽误别人的付托，也不辜负自己的最爱，“退而不休，且行且看”是他现时唯一的选择。
不想停止弹唱五脚基摆音乐档
尽管现实的工作情况和健康状况等等前因后果，导致演出机会不得已锐减，但他还是不想也不能停止弹唱。
“一旦停止唱歌的话，就很难重新把歌再次唱起来了。”他指出，这跟做所有事情都是这样，“好比烹饪，只要停下来好几个月，再次拿起烹具就不会做得很好了。”
“我总不能在家里唱足两个小时，所以，我选择在街头弹唱，至少还有人欣赏。”
打从4个月前开始，他也不走远，索性在自家楼下商铺的五脚基“上班”，一张椅子、一把吉他、一个麦克风、一台扩音器，加上音乐伴唱机，一个“音乐档口”就形成了。
他固定了每个星期天下午都会在这里唱，“我知道这个店铺下午两点钟结束营业，所以，我就从两点在此开始唱，唱到四点钟为止。”
两个小时里，他都唱些什么歌呢，“我会唱一个小时的中文歌，另外一个小时则是英文歌，不过，我大多数都在唱老歌啦。”
期间，当我趋前通报我已抵达时，正在唱着一连串英文老歌的他，即场插播了一首全马华人都不会不知的福建歌《爱拼才会赢》，还有五十年代的中文情歌《阿兰娜》。
无法娱人也要娱己无奈骤雨扫歌兴！
作为一个街头歌手，固然不会知道在街头的人群里头，到底有多少人是出自真心喜欢跟享受音乐，还是纯粹怜惜他是个盲人歌手，而把钱投在钱箱里。
然而，不管哪种情况下出现的哪类观众群，于他都无所谓，因为他每一次都在很认真地唱，“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事。”
向来对音乐抱着不放弃态度的他，说道：“若是无法娱人，那就娱己吧！”多么洒脱的一种心态。
毕竟在街头弹唱，还得望天行事，想要唱却未必尽如己意。
当天，在他正唱得兴起时，烈日的天空却骤然变脸，转阴以后就毫不客气下起滂沱大雨，雨势越急越大，坐在五脚基的他，怎么躲也躲不过来势汹汹的雨。
最后，在太太露菲娜的协助下，他只能匆匆收拾唱具打道回府。
望着渐消失在楼梯转角处的缓缓身影，心想，到底要有多爱才能在充满波折中，坚持做一件事啊？
若是知音请跟我唱！
话说回于今年5月9日在此间音乐学院举办的慈善表演（主办日期会视我国疫情进展而随时作更动），他透露，这其实是为了筹钱买助听器。
“我已经有一个助听器了，只是，医生建议我备多一个，以防状况越来不好时需要用到。”据他说，一个助听器最便宜也要价四千多令吉，这于他是个不轻的负担。
在叙述这段经历时，他脸上显露的是淡定，偶尔还会挂上微笑，“事到如今，我担心也没有用呀，也做不到任何东西。”
“当然，当事情发生的时候，还是会伤心的。”
据他太太说，未来，一切正式公开演出都会视其健康情况而定夺，“若是弹唱两三首歌还可以考虑 ，然而，一两个小时弹唱个案就无法接下了。”
尽管听觉不稳定，但长期沉浸在音乐的国度里，他说道：“早已把所有熟悉的歌曲记在心里了，我不会也不能放弃唱歌的。”
如今，街头成了他弹唱生涯的另一个出口。
“街头弹唱跟正式演唱不一样，若说我觉得当天不适合唱，可以选择不唱。另外，就算我出现失误，也不会有人投诉。”
然而，真正的歌者始于需要知音人，他一直都希望，那些喜欢从岁月走过的歌曲的人们，可以按时前往那里听他弹唱，“他们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唱啊。”
当天，他看不见的是，离他不远处，其实就有一个印度大叔静静地站在五脚基，一听也听了好几首歌，最后在他面前安静地走过。
当此番疫情过去之后，每个人都需要一点东西来疗愈曾经忐忑不安、有过诚惶诚恐的心，而音乐从来都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就跟他约在不久后的将来吧。
采访后记：
把坏日子过成好日子
采访当天是行动限制令落实前的星期天，那天以后，他会有好几个星期天不能再开唱了，在疫情不明朗的此时，所有未来事都存在不确定，但Uncle Ho的所作所为，却向我们示范了医生兼作家何权峰所写的那本书名一样“把坏日子过成好日子”，而我们也得像他唱的那首歌一样“爱拼才会赢”，此刻，全球人类要拼的是健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