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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新德里火车站附近，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乞丐，还算像人的是手脚俱在，身上有块遮布的。而最骇人是骨瘦如柴，一丝不挂，只剩两粒无神眼珠偶尔转下，才能肯定是个活人。
当地朋友说，印度的种姓制度不仅把人们分成几等，就连乞丐也有等级：
一等乞丐，每天都能吃上两餐，这是最上等。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团体，有规矩有权利有义务，一起“搵食”一起露宿，称之印度丐帮，还颇贴切。
二等是没团体，单打独斗，但一天至少也能进食一次，且夜里还能有个固定“地位”。
三等，不一定每天有食物，但夜里还有个角落。
四等，没食物，没“地位”的。
五等，也即等死类，啥都没，身上一丝不挂，只能等死。
知道他们的等级之后，再看他们－－何谓人间，何谓生命，何谓活着，何谓苦乐，顿时唏嘘透亮。
而在庙宇门口不远，还有奄奄一息的。这堆乞丐里的女性，耳上还带着一对金耳环。我问朋友怎么还带耳环，何不典之换取食物？
朋友说，何必呢，多数人已有病痛，且自知时日不多，堆在这里也不过度日等死而已，身上这对仅存耳环，其实就是棺材本。至少死了后遇到愿意积德的人，还会帮忙将她们的耳环除下，典当后用来买火化需要的木柴。
那两点微弱金色，镶嵌在黝黑干瘪的脸颊旁，认真触目凄凉。或许她曾有过好日子吧？就不懂怎么攒下了这对耳环，当日子一天天不济了，就得先想好最后的路，无论怎样都得保住它，至少还能买柴火。
你是谁？干嘛上来玩阿英？
其实我应该猜到的。年少时，就见过那些单身出来打工的老妈姐，梳条大辫子，有的也这样留着一对耳环，或一枚戒指，或发髻上插一支金耳挖。我当然从来没问，祖母也当然不会告诉我什么。
现在我知道了，她们其实除此之外也身无长物，因为能赚到或最好的，也全部寄回乡下老家了。这些妈姐不太懂得银行储蓄，平时就是供一份会，真需要钱周转时，就到妈姐屋那里标会。然而无论怎样，就算那耳环显得有点过时或核突，一定要保留着。
印象特别深刻是初中二那年，巴刹巷口发生鬼上身的事。被上身者是平时我们叫英姐的小贩，据说上她身的，是附近人人都认识的燕姐鬼魂。燕姐原打住家工，数月前听说因病故去，没想青天大白日，竟跑到英姐身上来。
只听到英姐大嚷大叫，某人有见识，连忙拿双筷子夹住英姐中指问，你是谁？干嘛上来玩阿英？
现在完全记得了，当时英姐大喊：“叫那没天良的阿钻给我爬过来……连我一对耳环的棺材本都抽水，不得好死！”
只是当时没在意。其实大太阳下，人世还真依旧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