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和:三岛. 肌肉. 美 | 中國報 China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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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德和:三岛. 肌肉. 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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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肌肉与美,是多么令人不舒服的配偶,说到壮实的肌肉,我们就联想起暴力、支配欲、性,即使我们都是远古野蛮祖先们的暴力、支配欲和性的结果,但今天我们都意识下否认是这种毁灭性倾向的继承者,至少我们都主动地蔑视,或干脆忽视这种流动在我们血脉里,生机勃勃的事实。

    为什么突然想到肌肉?因为我很久没有到健身房了,肌肉萎缩了,掌上原来厚厚的茧在不知不觉间被消磨去,身体也衰弱下来了。在这时候读三岛由纪夫,难免心里会受到他文字中某种相反相成的理论的冲击。

    被誉为“日本的海明威”的三岛,其文字既刚强又温柔,像卷著华丽锦缎的刀鞘内,一把散发著冷光的日本匕首,同时文中充斥著容易令人轻信地频频点头的奇异的哲学思辨,与其说是迷人,或许迷惑人会更为贴切。三岛在“美”这方面,与其对抽像的概念捕风捉影,他觉得倒不如直接面对最真实实在的美的对像:人的肉体,肌肉的美。“用肌肉来代替思想无疑要有效得多,因为肌肉严格地从属个人,同时又比感情更具普遍性。它与语言酷似,却比语言更明晰。在这一点上它是比语言更优秀的“思想的媒体”(《镜子之家》)

    三岛自幼羸弱,他回想起来觉得自己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语言记忆比肉体的记忆深刻,这也许是天赋的诅咒吧?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肉体时,已经是一副“被语言腐蚀了的肉体”。在二战期间两次征兵体检不及格的他深受精神上的侮辱,更深觉孱弱的身体是一种严重缺陷。


    31岁那年,三岛开始健身,后来还真的练就一身健美的肌肉。他深深迷恋自己的肉体,特别是那尤其发达的腹肌结构,使他自诩为“腹肌先生”。后来拍下了传奇性的写真集《蔷薇刑》,第一次一反常态,以影像为读者(或看者)召唤文学的感官享受。他自恋狂吗?当然,而且是理所当然的事,人人对健美的肉体都会感觉愉悦,甚至亢奋,它撩拨我们蕴藏体内原始的欲望,同时它又具有审美价值,以身体肌肉的大小、匀称、线条和整体完成度来说,这一切都需要艺术审美的眼光。

    锻炼身体,就是雕塑,是艺术创造,而健身的概念和方法是如此简单易明,所以又是最具民主性的一种艺术,人人只要愿意都能亲近它。三岛觉得如果知性可当作精神而言,那么精神和肉体也必须达致融合境界才对,但在创作《金阁寺》时也狂热地雕琢自身肉体的三岛,殊不知道,和他创造的小说主角沟口一样,也将为一个虚无缥缈,极致的美而走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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