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雨滴落在挡风玻璃上时，雨刮片便会开始摆动起那分毫不差的节奏，从慢板到行板到极快板，呼应著雨滴。这汽车必要的装备，确实和另一样音乐用品息息相关，那样东西就是立放于钢琴上，在那幅小学毕业照相框旁边的节拍器。

启发于节拍器上的摇杆动作，最早发明电动雨刮片的，就是上世纪初一位身兼发明家与音乐家于一身的天才——约瑟夫霍夫曼。在研究发明方面，他手握超过七十样发明专利，和爱迪生是惺惺相惜的同行好友；在音乐界，他被拉赫玛尼诺夫尊称为廿世纪最伟大的钢琴家。

霍夫曼在1876年出生于波兰克拉科夫，双亲都是音乐家，他在幼年时期便展露出非凡的音乐天赋，这里说的天赋，是莫扎特式的神童天赋：三岁掌握音乐基础，五岁在华沙歌剧院举办钢琴首演，七岁公演贝多芬钢琴协奏曲。同年，当代最伟大的俄国钢琴巨匠安东鲁宾斯坦听过小霍夫曼的演奏后，便极力为他的演奏事业做推动工作。

当时霍夫曼的名气如日中天，以音乐神童的姿态陆续征服欧州各国后，在1887年在美国举办首演，当时预定五十场巡回演奏会当中，有十七场将在纽约大都市歌剧院里举办，但他的巡美之旅却在中途被打住，因为当地防止儿童虐待协会发现霍夫曼的健康令人忧虑，便指责举办单位在这场频繁的巡回演出中，有剥削小霍夫曼的嫌疑，巡演也因此告吹。

霍夫曼在16岁那年，正式成为鲁宾斯坦极少数的私人学生。这段习琴岁月，被后来的霍夫曼称为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历程。霍夫曼的钢琴技艺在当年堪称登峰造极，举世无双，在听了他演奏的肖邦第三奏鸣曲后，拉赫玛尼诺夫便毅然决定把这首曲子，从他的表演曲目单中永远删去，而霍夫曼也是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的受题献人，可惜他却不曾演奏过它。

近日我在淘宝上意外购得他在1937年，在大都会歌剧院举办的金禧周年纪念独奏会的日版黑胶唱片。这张唱片少说也有四十年历史了。当唱针落在唱盘的纹路上时，我听见了一个时代独特的声音，一个不被乐谱上的墨迹所束缚的声音，当人人都说今天已经没有人能像霍洛维茨，或科尔托或列文涅，或霍夫曼般演奏钢琴，他们真正的意思，不在技巧层面，而是没有人敢在今天的舞台上，像上述钢琴家这般自由奔放地任由乐思主导他们的演奏。也不记得在哪里读到过了，说如果科尔托以他的风格在今天的钢琴大赛演奏的话，很可能连初选也过不了。

晚年不顺遂

霍夫曼在这场独奏会演奏的肖邦是生机盎然，即兴意味浓厚的肖邦，以他演奏的华丽波洛乃兹舞曲为例，这首被钢琴赛选手弹到烂的曲子，听起来常常感觉灵感贫乏，千篇一律。但在霍夫曼手里却趣味横生，而在阿瑟施纳贝尔口中，肖邦这位“只有右手的天才”的说法，都在霍夫曼一双灵手中得到了有力的反驳。

霍夫曼在这里演奏的肖邦g小调叙事曲是一个奇迹般的演奏，那有名的结尾乐段Coda不曾如此疯狂，火热的急板（Presto con fuoco）不曾如此具有爆发力。如果音乐是在空间的画布上作画，那霍夫曼当时肯定是企图将其撕裂撕碎。无论听多少遍，都仍会让人震惊不已！习琴的人听了更会觉得不可思议。

可惜霍夫曼晚年人生并不顺意，婚姻生活和反复酗酒问题毁了他的演奏事业。除了爱乐者享受聆听他留下来的珍贵录音，所有对霍夫曼闻所未闻的驾车人士，也受益于这位天才的发明，同时，也不得不感谢那台常年饱受冷落和误解的节拍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