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用泥土造了野地的各样野兽，和空中的各样飞鸟，把它们都带到那人面前，看他给它们叫什么名字；那人怎样叫各样有生命的活物，那就是它的名字。”——《创世纪。2:19》

事情发生在几天前，一则聊天令我想起这段《圣经》经文。友人在信息里给我报喜，原来他们的孩子快出世了！大早收到消息，挺令人振奋。友人初为人父母，难免焦虑担心，毕竟灯油火蜡之外，还必须加上奶粉钱这项预算。

聊开后，友人有件事相托。他要我为宝宝取名字。哇！听见这要求，有点诚惶诚恐呢！取名字可是大学问、大件事。取名讲求好兆头，寄托父母对宝宝的期盼，要选什么字？就是一门心思。另外，在我们语言多元的国度，还必须兼顾其他语言的发音，为的是避免在甲语言的好兆头，成了乙语言的笑柄，这也是大学问。

现任法国国王是秃头

上述所引宗教经文，我想指出，人类社会对命名的看重就不曾停止。人类社会里，仿佛你只要能为新发现事物命名，你就会与事物产生连结，也有了权益归属。又或者大家都采用你所认定的命名，你就确立你的权威。所以，朋友委托为新生宝宝命名，我深感荣幸。由于命名这事件就是极重要，也想到父母应是与宝宝产生连结的第一人，我没立刻把事情答应下来。我建议友人夫妇，先考虑再罗列属意的名字，我们还可容后再议。

“名”，或者以“概念”来替代，在哲学里可有许多重要理论。佛教哲学讲的“名色”就能统摄世间所有事情，色是所有的存在元素，而名就是概念。西方哲学有逻辑实证学派，主张陈述的名字／概念，能被经验证实才有意义。基于这主张，有人认为凡不能被经验实证的，就不会出现相关的名词。

把话说得有点玄了，我必须以譬喻加以阐述。比如，“现任法国国王是秃头”这句话，直觉上它是假的，因为现在的法国没有国王，当然也就遑论他是否秃头。但这句话还是有意义的，因为我们认识“现任”—“法国”—“国王”—“秃头”一连串的字词意涵，而这些意涵，也确实是我们能经验的。

只有人类才那么在乎名

可能大家对于我这种说法，觉得很不通情理，诡辩几近于“假掰”。其实，我也深怕自己误解了哲学的精义呢！也就不多说了。只是我们对名的执着，在东方也是传统悠久的事。这点我们不容否认。我们不也常把《论语》里的“名不正则言不顺”挂在嘴边？

远的不说，我在这里例举两件事来谈吧！这次疫情，大家不也很纠结在“新冠”与“武汉”之间的选择吗？倡新冠者，认为选择武汉命名是对地方的歧视；倡武汉者，则认为以为殷监，无不可之事。于是乎两派吵了起来。在名不正的前提下，后者并无不妥；倒是前者夹带强大风向吹导，锅拿在手里都不稳了，确实会有令人言不顺的效果呢！当中歧视的源起，还值得我们深思，会不会是大家都怨……你懂的！

还有一件关于名的事，我是不吐不快的——祖国。自我识字以来，祖国是我效忠的国家。不知曾几何时，也不知是谁人弄了个说法，祖国是祖籍所在国。如果你的祖先来自他国，祖国一词是可以用来指称他国。祖籍是祖籍，祖国是祖国，怎么就混了起来？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说到“祖”这个字，我可以再联想到祠堂文化。祠堂文化在华南较盛行，我记得有一条奇怪规矩，但出处待查。大概是说为符合礼制，家里没有出一个考得上功名的秀才，就只能用庶民之礼，祭祖的追远范围不能超过三代人。

庶民之礼不能建有祠堂，所以，有祠堂的家族多数都曾出过秀才；而族里刚新出秀才的，第一件事是急着修建祠堂。有趣的现象就从这里发生，在古代考个功名是极困难的。等到族里出了秀才，是要好几代人的事情。这时候才来追溯祖宗，是哪来的确定记录呢？也之所以常会出现攀附的现象，攀附同姓却未必同支的族谱也是多有的事。慎终追远本是美德，但过于执着而错认祖宗，又是很滑稽的。总之，祖字以三代结算，我是第三代人，祖国何在是大无异议了。

不提这些闹心事了，说点别的。刚才提到命名作为与事物产生连结的方式，我往往称呼“可爱的他”，应该就是说明这主张的最佳例子吧？（笑）名啊，都是抽象概念，大概自然界里，只有人类是会被抽象事物耽误，被困于名的物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