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金华自传体小说

第三章：孩子别哭（3.1）

三个孩子在森林捡榴梿遇到了“山叔叔”……

1948年，君林十岁。某日，他们一家三口在殖民统治者的一声令下，被逼搬到拉务园丘的“公司厝”，因为他们是园丘工人，可以住进园丘宿舍。

芽笼村有着君林太多难忘的童年记忆，因此他离开时委实万般不舍。当他们举家搬入园丘的“公司厝”时，这些记忆一一地浮现在他脑海，犹如大海的波浪，不断地翻滚后又平息，平息后又翻滚。他不禁难过地流泪痛哭，直至疲累才昏昏睡去。

他无法忘记被迫离开芽笼村的一幕。

他年纪小，根本无法理解大人们所口述的英殖民者“坚壁清野”计划，更不明白此举有何用意。

其时，君林大概只记得在木薯林里遇到几个“山叔叔”（马共），并从他们口中得知“白马骝”是“山叔叔”的敌人。如今，君林一家又因什么“清野”计划而被逼离开这个村落。

回顾当年他们一家三口逃命至此，而这里后来又成为养命的一块土地，且生活了整整六个年头。如此看来，红毛人的对头可能就是“山叔叔”，但他们又凭什么来干扰村民的生活？而当日本鬼子统治半岛时，这些红毛人、红毛兵又帮助过我们什么？这些大人才知道的事，十岁的君林是难以明白的。

君林的回忆里有四岁逃难的伤痛，他紧跟着爸妈离开日本园附近的一个胶园，翻山越岭来到芽笼村的新家园。逃难时小脚起泡，皮穿血流，还得忍受山蚊和山蛭的袭击，但妈妈叮嘱说不准哭，一旦让日本鬼子发现，命就完了。于是，这些折腾君林都咬紧牙关忍了过去。

（逃难中的孩子，竟连哭的自由都没有，君林又怎忘得了！）

此外，那个什么马来人排华的惊人骇闻以及南公吹响号角造成新叔一家悲剧，对君林而言堪称童年阴影。新叔嫂因极度恐惧而将自己两岁大的女儿活活勒死，事后因良心责备以致神经失常。

（就连善良的村民如新叔嫂也会杀人，且是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这种惨绝人寰的变故，小君林又如何忘得了！）

此外，小君林也不忘晚叔的恩惠。私塾先生晚叔教孩子们读《三字经》及《千字文》，因此君林未正式入学就已识得不少方块字。

随后，小芽笼发生逼迁事件，而大芽笼的村民也因时局紧张而迁移他处。如此一来，大芽笼华文小学也被逼停办，这可是对两村孩子们的最大不幸。

换句话说，正当君林刚开始念二年级的时候，学校就被令停课，老师走了，同学也散了，君林只得接受停学的命运。然而，他已十岁了，没书可念，只好跟父母去胶山割胶。

紧张的局势也波及寂静的胶山。一天中午，当君林帮妈妈收胶乳，那个“行头”靠近大芭不远。收胶的当儿，君林的上空掠过几架飞机，“轧轧轧……”轰然作响。原来是红毛人的军机又在胶山一带的森林投掷炸弹。一阵爆炸声响过后，接着“哒哒哒…”机关枪射击声也响彻胶山。

难道红毛人要把森林夷为平地？但事实并非如此。军机投掷炸弹及开枪扫射，是为了掩护红毛兵入山围剿“山叔叔”。君林年纪小不明白，但在胶山干活的父母亲心里都清楚不过。

飞机轰炸及机关枪射击行动为时约半句钟。小君林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当然被吓得魂不附体。于是他伏在一条山沟边哭了，当妈妈闻声奔来掩护他时，他更是放声大哭，不知是小孩内心恐惧、因无助而导致的愤恨，抑或向命运提出心灵伤痛的控诉。

“杀千刀的，日炸夜炸，到底在炸什么？君林别哭，妈妈来保护你！”

英军不择手段捉马共，芽笼村住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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